她于心中默念了幾遍姜元的名字,流光蝶似有感應。繞着她飛舞了兩圈,沿着台階向下飛去。
趙輕遙将方才撿到的榕樹枝收好,又從芥子囊中翻出聚靈燈提在手中。正準備向下走,卻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隻要活的啊。”
姜元應該不會那麼輕易死掉,但她還是得以防萬一,實在是不再能接受被流光蝶帶着找到一具屍體了的事情了。
即便他們現在隻能稱得上暫時同行一段路的夥伴。
階梯向下,便又是一段彎彎繞繞的平地。
趙輕遙舉着聚靈燈一照,隻覺得眼熟無比。和她剛來第八峰時走過的路,幾乎一樣。
眼前的無盡黑暗,都來自于透明牆壁的外圍世界。它們似有生命一般,一次又一次不懈撞擊着内裡線條似血肉般蠕動的“石壁”。
流光蝶在前面飛,灑下一路銀白色的柔和光芒。在黑暗中,這種稀世寶物獨特的美麗,足矣消除人心中的恐懼。
趙輕遙跟得很緊,一口氣也不敢松懈。專注着趕路,直至走過了下一個轉角,她才感覺腳下的路不太對。
堅硬而粗糙的石地消失,像是踩到了平整光滑的階梯上。
她停下腳步,疑惑低頭,卻并未察覺異樣。等再次擡頭時,雨後的山風夾帶着草木的清新芬芳撲鼻而來,溫柔而潮濕的泥土氣息瞬間将她整個人包裹。
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流光蝶和聚靈燈一同消失不見。她試圖擡手,忽然意識到自己身着的已不是進入第八峰後幻境變換出的裝束。
碧綠通透的青羽笛垂于腰間,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笛身透出的隐隐溫熱。夕光的映照下,用上好的鲛緞制成的純白裙擺上光影流轉。
是璇雲仙宗内門的弟子打扮。
“你的體内,為何會有劍骨存在過的痕迹?”清淩明澈的少年音,不輕不重地響在了她的頭頂。
那是誰在說話?
趙輕遙感受到自己的軀體不受控制地突然仰頭。光影交折下,面前的少年人向台階下走了幾步,緩緩露出了一張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那雙與姜元近乎一樣的明亮眼眸分明彎着,卻從眸光中透出了幾分疑問與探究。
這隻是個幻境,竟能如此逼真?
趙輕遙有些警覺。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隻是個幻象,但在秦倚白在問出那個問題時,一股難以抑制住的殺意還是瞬間流遍了全身。
他怎麼會知道黎明珠曾有劍骨一事?
她前世和秦倚白關系向來僵硬。明明是在一個師門,但兩人卻像兩條平行的線,從不相交。
秦倚白奪魁後,她更是随時控制着自己想要和他拼命的心思。不到萬不得已,連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說。
在她的記憶中,秦倚白從未問過她這句話。
腦海中的各色回憶翻湧成一片又一片的紅浪,每多想一分,頭便更痛一分。她想想起更多的事情,但下一秒,她卻又聽到自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聽不懂師兄在說什麼。”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操縱着她的身體。
“劍骨,你總該知道的。”
秦倚白眉間一動,竟似開始極其認真地開始向她解釋了起來:
“相傳,溯荒神君的魂魄碎片墜入忘川河,河中等待投胎的亡靈有機會與其遺落的魂魄碎片相互融合。融合後,亡靈轉世為人,則會攜帶一項在某個修行領域極為突出的天賦。”
“劍骨、刀魂、術脈、琴心……天下擁有者寥寥,擁有同類型的人之間,會有感應。”
他頓了頓,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不會認錯。”
趙輕遙的手指輕輕地顫抖着。
她聚氣凝神,全身力量在與那股控制自己身體的東西争奪操控權。在此之前,她無暇顧及要回答秦倚白些什麼,任憑自己被控制着,還算禮貌地張嘴問道:
“師兄怕不是感覺錯了。況且,我之前也沒有聽說過師兄擁有劍骨。”
前世的她,的确會這樣回答。
按照秦家誇張的風格,若是秦倚白真的有劍骨,早就該傳遍了整個仙靈界才對。
一口咬定就對了。
但如今面前的秦倚白是幻象,她才不想和他廢話那麼多。等她奪回身體的控制權,立馬就把這個幻象給砍了。
“當然不會有人知道。”秦倚白搖了搖頭,薄唇微微抿起,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氣:
“我的劍骨,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