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後,趙輕遙已經很久沒有陷入這般沉的睡夢中了。
睡眠黑甜,沒有做任何的夢。她像是躺在了一艘搖搖晃晃的小船上,風波平靜,日光和煦。迎風吹來的,都是海水潮濕而獨特的鹹香氣。
隻可惜,在她睜眼的一瞬間,夢鄉中這份僅剩的閑适,也消失殆盡了。
她捂着眼睛适應了一會,才逐漸适應了眼前不斷晃動的明亮燭光。昏迷前的記憶在下一刻紛紛湧入腦海,她心中一跳,猛然坐了起來,抱緊了懷中的逢春。
依稀記得秦倚白說,是把她和黎明珠一起關進了秦家的地牢。
純純的惱羞成怒。
把她騙來,還耍了個那麼肮髒的心眼子。
他到底有沒有過抓人的經驗?囚犯身上所帶的武器都還在,甚至連芥子囊都沒收走。她想逃出去,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趙輕遙心中腹诽一句,這才擡起頭來,慢慢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她早就知道,秦家乃神族後裔,處處都要凹顯自己與其他世家、其他門派的不同。到了秦肆這一代家主,更是變本加厲,力争第一。
但即便如此……
她皺了皺眉頭,再次環顧了一遍周身。
倒也不至于連地牢的設計,都弄得這般獨特吧?
這種東西有啥好争和别人不一樣的?
尋常地牢,無非是地下一條幽暗狹長、血迹斑斑的通道,兩邊分布一些關押、拷問囚犯的暗室。
但眼前的光景,說是地牢,倒更像是一棵樹的根部。
供人行走與使用的空間呈一圈圓弧形,緊緊圍繞着中心盤枝錯節的粗大樹根。從上之下,深紮于地。有一部分樹根繼續向下前行,但另一部分樹根,又是像周圍延伸的。
延伸的樹根恰巧将圓弧形的空間切隔開,形成了一間單人囚禁的牢房。
趙輕遙周身的四堵牆,左右兩堵都是延伸的樹根圍困而成。身前是一扇透明的結界,不僅能看到正對着主樹根的方向,甚至還能看到其他房間中的情況。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這裡就應該是一個正常的出口。解開結界,然後順着主樹根上的機關回到地面上。
但能看到其他房間的情況這件事,就屬實有一些詭異了。
比如現在,她就能看到,黎明珠仍臉色蒼白地在她左側的房間内昏睡。隻是右臂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一下,沒有再出血了。
趙輕遙前世是以黎明珠的身份殺掉了鄭玄,所以鄭玄重生後,迫不及待地想要處理掉黎明珠。她前世種下的因,被是這個冒牌貨接下了果。
但是她不理解的,秦倚白為什麼會摻和進鄭玄的計劃?甚至還能做出補一刀暗箭這種事情來。
一路走來,趙輕遙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起來,他和秦家的矛盾,看起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他應該不會幫助秦肆做事。
秦倚白現在應該不知道她前世和黎明珠是同一個人的事情,她也應該沒有用黎明珠的身份得罪過秦倚白才對呀。
她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仍覺得毫無頭緒。
算了,想不起來便想不起來。等她畫個傳送陣先出去了,再想此事也不遲。
但是……
她望了黎明珠幾眼,猶豫了幾番,走近了左側的那面樹根牆。樹根想來也不是什麼普通樹根,韌性十足,用力砍了幾次,也沒有掰斷。倒是中間的縫隙被扯大了一些,足以完整地遞去一張傳送符咒。
東西她送到了,有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就當賣她一個人情。
從黎明珠傷口中冒出的血霧是在是讓趙輕遙覺得心中不安,她得找個機會,更靠近她一些。
“萍水相逢,祝你好運吧。”趙輕遙輕聲說道。
“别走!”
趙輕遙正打算起身,不大的空間内,尖銳的女聲驟然響起,刺得她耳膜生疼。
這不是黎明珠的聲音。
一團血色的霧氣,從黎明珠右臂包紮好的傷口中,悠然飄出,就那樣晃晃悠悠地浮現在了趙輕遙的眼前。
和前世的鄭玄死去的那個雷雨夜出現的血霧,今世第八峰被秦倚白吞噬掉的血霧,幾乎一模一樣。
趙輕遙警惕地後退兩步。
被緊緊捏在手中的逢春劍開始嗡鳴作響,毫不吝啬地表達出自己不滿的情緒。
“你也是血霧的親戚?”她冷淡地問道。
“我确實和他們是親戚,但我比他們都要聰明很多。你要這麼把我和那些隻能服從别人命令、沒有自己獨特意識的蠢貨混為一談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血霧如人般聳了聳肩,從樹根的縫隙間溜進了趙輕遙所在的室内。
它似是早便預料到了趙輕遙對它的防備,故不遠不近地和她保持着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