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诤這些年本是越發地不苟言笑了,誰知這小姑娘話一出口,他竟是沒防備,笑了一下。
這怎麼弄得她像是主人,他倒像是客人似的。
霍三娘和孫媽媽兩個相視一笑,這孩子,禮儀倒是沒出差錯,隻是童言童語不免惹人發笑。
“妹妹也受累,”王诤一擡手:“好了,去上藥罷。”
霍三娘引着五姑娘回憶自己受傷時候的壯舉,一面用藥水将那血漬擦拭幹淨,再抹上透明的膏狀藥物。
五姑娘臉上疼得抽抽,差點沒哭出來。
霍三娘依舊拽着她的手,防止她亂碰:“這會子知道疼了,别人不好了隻管叫下人教訓他們,下回還敢不敢這般莽撞了?”
“幹娘,臉上疼......”五姑娘委屈極了。
霍三娘也心疼,這藥水便是大人用也疼,她一個小孩自然更難受。
當下哪裡舍得再指責,隻用帕子擦拭她眼角:“乖乖月兒,再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
五姑娘來前,霍三娘對王诤這個數年未見的親兒子熱絡的不行,甚至數度哽咽落淚。
五姑娘一來,王诤就一直坐冷闆凳到現在。
哪怕他已然是馳騁沙場多年的小将,面對親娘這般的區别待遇,心中還是多少有一絲不快。
母親甚至都沒關注過他身上有多傷傷疤。
而這小姑娘隻是撓破了一點皮,自家娘親就心疼的那個勁兒。
心機深重的王诤不免出聲打破兩人間的和諧。
“母親,您方才說他們蕭家的生意做到了武陵一帶,那靜王的東西...”
果然,王诤還沒說完,就被霍三娘的咳嗽聲打斷。
霍三娘拉起五姑娘:“月兒,幹娘又給你做了兩個布娃娃,在隔壁院子放着呢,讓孫媽媽帶你去瞧瞧好不好。”
布偶娃娃這幾年在宛州都有好幾家鋪子在賣了,但五姑娘的布偶玩具向來都是霍三娘承包。
五姑娘不是喜新厭舊的人,但霍三娘總是樂此不疲給她做新的。
她又不忍心讓幹娘不高興,便回回都說喜歡。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給霍三娘道了謝便跟着孫媽媽出去瞧娃娃了。
霍三娘親自到廂房裡将甯氏請到正堂。
甯氏瞧王诤長得高大健壯,已然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了。
也不知是不是親疏有别的緣故,同他差不多年紀的辰哥兒,她就總覺得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難怪方才孫媽媽說她年輕不宜進來,想必也是為着避嫌考慮。
“喲,這是诤哥兒,姨母都快認不出來了。”甯氏主動攀了個輩分。
王诤禮節不錯,依舊像小時候彎腰給甯氏行禮。
“妹妹,這可是說曹操曹操到,我們正要找了由頭請你來呢。”霍三娘拉甯氏坐下,向她解釋原由。
王诤此次匆匆路過宛州,目的是為了掩人耳目,将一件重要的物件安全送到武陵。
“他一路從京中出來,耳目繁多,一直難以甩掉,所以才繞路到了這裡。”
“思來想去,竟是唯有勞煩妹夫代勞,才有一線希望。”
霍三娘盡量将情形說得和緩,以免甯氏露了怯,後頭的事情便不好辦了。
甯氏先想不過是帶一封信而已,如今家中每隔倆月便有商隊出發走貨,随便交給哪個靠譜的領頭人就是了。
但細聽之下,卻是件及其重要的物件,交給别人都不放心,單單隻信任蕭淮奕一個。
她還是有幾分謹慎:“姐姐且别擔心,待我回家同他說說。既然是頂要緊的東西,左不過他親自跟着商隊走一趟便是了。”
商隊起了規模後,幾個大東家再不必事事親力親為,每年也隻走一趟貨,權當巡查而已。
蕭淮奕今年還沒動身,倒是有足夠的理由親自走一趟。
誰知此時王诤道:“此事不宜遲,姨母再回家商量,就會引起注意。須得趁他們不備,将東西先送出書院。”
王诤這是走的一步險棋。
他才到書院不過兩個時辰,即便是那些纏人的耳目,又怎會想到東西能輕易送了出去。
甯氏權衡了半晌,這才點頭答應。
既是瞧着霍三娘的面子,又是瞧着自家閨女。
也不知道她替丈夫做的這個決定,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