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是不願管這事的,可這個女兒着實是處處不讨喜,不懂事也不懂規矩,隻會為家中帶來災難。
趙老爺聽出妻子不悅,可當着客人的面,家醜不可外揚,于是輕咳兩嗓子。
“你母親說的是,機會難得,有道長在,你且放心說就是。”
菱絮愣住,全然沒想到叫她來是為着這事。
口中句句是為她着想,卻連眼中的厭惡都藏不住,當真是為了她嗎?
還有這道士,菱絮沒有見過許多人,更不懂大道理,可他令她感到極為不适,上一次見面是,這一次見面也是。
菱絮低了低頭,這一回笑意更燦爛些,宛若純真孩童。
“女兒今日出門正是為着這事呢,上次見面,卞龍王私下裡教了女兒一個法子,卞龍王神通廣大,女兒如今已經不再做怪夢了。”
她略有遺憾:“既然不巧,隻好下次登門拜謝。”
趙大夫人面露狐疑:“當真?”
菱絮笑:“多謝母親挂念,早已沒事了,近來女兒睡得很好。”
一直不作聲的道士忽得出聲:“師姐本事了得,恭喜三姑娘,恭喜老爺夫人,不必再為此煩心了。”
……
出了懷墨堂,菱絮腳步加快。
繞過連廊走到拐角處時,被人從身後叫住。
“三姑娘留步。”
她回頭,來人站在幾步遠外,單手負後,一手捏了個東西。
他幾步走近,也進到連廊中,身軀高大,遮住身後泰半日光,在她身前遮下一片陰影。
“那日一别,未曾想還能有緣再見。”他問:“姑娘可還記得貧道?”
菱絮面上鎮定自若,悄無聲息後退兩步:“不記得了,道長是否認錯人?”
他唔一聲:“城郊的山下,白雲觀,姑娘曾為貧道指路。”
菱絮貌似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他笑:“還未好生謝過姑娘。”說罷伸手,遞上一個東西。
是一隻紅色的荷包,前後都繡了福字。
“這是貧道做的護身符,姑娘若不嫌棄就請收下罷。”
彩繡偷偷觑一眼小姐,眼疾手快上前雙手接下:“謝過道長。”
他看一眼彩繡,沒說什麼,微微一笑。
菱絮匆匆一福身:“謝過道長,天氣寒涼,您是父親貴客,還請回屋歇息吧。”
說罷轉身就走。
“三小姐。”
菱絮步子一頓。
“貧道姓易,名嘉煦。”
陰影中他笑着,輕聲道:“嘉言的嘉,和煦的煦,三姑娘莫要忘了。”
*
直至走進陶風閣,彩繡才一抖肩膀,小聲道:“怎麼次次見了那道士,奴婢都感到害怕,他那雙眼睛實在是——邪門得很!奴婢都不敢看,适才可是壯着膽子才去拿的。”
不必她說,菱絮心中煩悶隻多不少,拿過那隻荷包,荷包十分精緻,繡工精良,捏起來沒什麼,拆開看裡面有一張符紙,并一些朱砂等普通的辟邪之物。
許是她多想了,可也不得不防着。
方才在懷墨堂,她說起卞龍王教給她的秘法,那個易嘉煦若當真是卞龍王請來替她解憂的,怎會不知她說的是假話?
想了想,菱絮拿出一些碎銀遞給彩繡:“你去尋個小厮跑一趟白雲觀,看看卞龍王的去向,記住不可聲張,不能叫旁人知曉。”
彩繡明白,也不多問,轉頭便去了。
麗珠不知在哪裡鑽着躲懶,菱絮也沒心思叫她,一邊想一邊往房裡去。
“你手裡拿着什麼?”
熟悉的清冷男聲從裡間傳來。
菱絮猛然擡頭,看清桌前坐着的人後,後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黑色箭袖服,白玉發冠,一隻眼漆黑,一隻眼鮮紅。
那個隻有在夢裡出現的少年如今活生生坐在她屋内,面前擺着不知哪裡來的茶,還冒着袅袅熱氣。
他偏了偏頭,面上寒如雪,左側眉峰輕挑,視線移到她垂在身側的手上。
洛承寂聲音結着霜,慢條斯理:
“什麼髒東西也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