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劉召一改往日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懶骨頭模樣,動作麻溜的下車,開大鐵門。
等劉波的車開進院牆的後,再幹脆利落的關門,上鎖。
然後再一路小跑着去窗台上的拿鑰匙,開大門,開燈。
劉波下車的時候腿都是抖的,雙手也是麻木的厲害,像是行動不便的老人,抖抖索索的甩上車門。
最後還是劉召将他攙扶進了家門,送到了床上。
這會兒的劉波,情緒出奇的低落。
他腦子裡好像什麼都想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整個人就是渾渾噩噩的狀态。
并且身上根本提不起力氣,肌肉也是分外的酸痛。
他癱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裡,壓得緊緊的,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空間。
直到他聽到兒子劉召的聲音,才猛然的從枕頭裡擡起頭,大口的汲取“養分”。
兒子劉召就站在床前,紅着眼睛看他,小嘴一張一合的,但是劉波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耳朵裡一片轟鳴,全是白噪音。
他想看兒子的口型說了什麼。
可眼睛也有點花,這讓他不得不睜大了眼睛,向兒子靠近一切,想看的更清楚。
但是随着的他的突然靠近,劉召反倒是像是被吓着了一樣,快速的後退了一步。
随即,劉召像是明白這樣做會很不妥,又堅定的向前站了一步。
将手裡的水杯跟藥片遞到劉波的眼前,可憐兮兮的看着他,軟軟的聲音哀求:“爸,吃藥了。”
劉波聽不清,但他看的懂那雙紅紅的眼眶裡流露出的難過。
這會兒他覺得自己很敏銳,大腦好像也分外的清醒。
從未有如此的清醒!
以至于他能夠清楚的察覺出,兒子劉召身上散發出的濃烈的不安。
劉波想:他真不該。
他的小寶貝這麼的懂事聽話,明明還是一個孩子,卻每天還要哄着他。
像個小大人一樣的照顧大。
他可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
兩隻小手還堅持不懈的高舉在他的面前,盡管很是不想吃,劉波也不想讓小孩子累着。
就從小手中抓起藥一把塞進嘴裡,再接過水,大口灌下,連同苦澀的藥片一同咽下肚。
吃了藥,他便覺得困了,歪着身子就想躺回床上睡好。
但被劉召抓住了胳膊。
劉波回頭看他,一雙細長的眼睛睜得滾圓,裡面像是灌滿了困惑。
劉召閉緊嘴,也不管劉波什麼神情,直接上手去脫劉波腳上的鞋子。
顯然是對這樣狀态的劉波有了一定的了解。
劉波就木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呆呆地看着劉召幫他脫褲子,打水洗腳,擦腳,蓋被子。
劉召的這些動作他都能看的明白,也明白是在做什麼。
可大腦就像是卡頓了一樣,總是要慢半拍的才能理解劉召為什麼要幫他做些。
最後,劉波木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頂,才後知後覺的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我兒子真好!
劉波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事了,可劉召根本不敢放他一個人睡。
先是打電話和小姑報備了一下情況,而後他才乖乖的去洗了澡,躲進被子裡,抱着劉波的胳膊一起睡。
劉波有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也就是四月份的那段時間,劉波其實就發過一次病。
那次發病,劉波夜裡經常的不睡覺,還總愛發呆。
不是放學的時候忘記去學校接劉召,就是早上的時候怎麼也叫不醒。
劉召就看到過好幾次,劉波洗澡的時候躲在浴室裡哭。
明明哭的聲音很大很大,可劉波出來的時候,臉上又是一副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一天夜裡,劉召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甚至看到劉波脫了褲子坐在馬桶上拿煙頭燙自己。
點了一支煙,也不抽,就那麼的往大腿上摁,滅了就再點,再摁。
而且那天晚上,無論劉召怎麼叫爸爸,劉波都像是聽不到一樣,雙眼空洞的看着他,可把他吓壞了。
就趕緊将這件事情打電話告訴了奶奶。
最後是奶奶和小姑帶着劉波去了醫院,在醫院住了快兩個月才治好的。
不過現在還需要每天服用藥物,才可以控制得住病情。
劉波現在又這副丢了魂的模樣。劉召猜測他爸爸肯定又是嫌藥苦,偷偷的斷藥了。
奶奶告訴過他,爸爸從小就不喜歡吃藥,所以他要代替奶奶,每天叮囑爸爸按時吃藥。
都怪他,這段時間偷懶了,沒有提醒爸爸按時吃藥,爸爸才會突然的發病。
今天他還故意找茬,要不是他刺激到了爸爸,爸爸也不會突然的犯病。
都怪他!
劉召抱着劉波的一隻手臂,将臉埋在爸爸肩頭,無不自責的想。
把一切的錯誤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受到透過布料穿透衣服傳到皮膚上的濕意,劉波睜着眼睛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那是什麼。
他又緩了好一會,才轉過身子,将劉召攬進自己的懷裡。
像劉召小的時候窩在他的懷裡睡覺一樣,輕拍他的背,柔柔的哄他入睡。
嘴巴裡也不由自主的哼唱着久未唱起的搖籃調。
直到兩人的呼吸,都逐漸平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