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天就知道躺在床上睡覺,也不下床活動活動。小姑姑說的沒錯,你就現在就跟豬一樣懶。”
“我晚上就打電話告訴奶奶,你每天就知道吃和睡,讓她唠叨死你。哼,告訴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些唠唠叨叨的話,無疑是關心的。
可現在的劉波完全沒有了理會的心思。
他眼睛看向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眼神溫柔盯着劉召說話的邵玉銘。
他突然說道:“我不是你爸。”
一瞬間,空氣像是被抽空回了。
時間進入了靜止。
劉召喋喋不休說話的聲音卡住了,張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說出這句話的爸爸。
聽這句話,就連邵玉銘都不由的驚愕擡眼,與劉波對視。
沒緣由,這句話來的太忽然,沒有給人一點點防備。
邵玉銘皺着眉,不贊同的與劉波對視。
“爸,爸爸,你怎麼突然開起了玩笑,這個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
劉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向劉波求證。
用眼神告訴了邵玉銘的堅決後,劉波低頭,看向兒子。
問他:“為什麼你會覺得不好笑?”
劉召:……說他不是他爸親生的,這怎麼可能會好笑。
問出這個問題,劉波顯然也沒有想要等兒子回答的意思。
他随後就自顧自的說道:“是因為它是事實,所以覺得不好笑嗎。”
劉召:……
劉召快要哭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爸爸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些。
明明之前都還好好的啊。
爸爸怎麼突然就不認他了呢!
“不是!”劉召哭着否認:“我就是你兒子。爸爸騙人。”
“我……”
“好了劉波。”
見劉波還要說,邵玉銘急切的打斷他的話。
“孩子還小,你現在和他說這個做什麼。”
聞言,劉波看着邵玉銘。
視線交彙。
邵玉銘這才發現,劉波的眼裡原來同樣浸滿了淚水。
心,沒來由的一陣抽痛。
劉波穩住聲音反問邵玉銘:“你現在裝什麼?”
“從始至終你的目的,不就是要帶走你的兒子?現在不正是在如你所願!”
聽見這話,劉召哭的更兇了。
他哭啞着嗓子,連連否認:“不是!我不是邵叔的兒子。我是你的,爸爸!求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站在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之間,十歲的劉召,此刻顯得那樣的渺小。
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一顆壞了的白菜,被人反複推拒。
這一刻,害怕的、無助的,多種複雜的恐懼情緒,翻天倒海般的向他湧來。
仿佛是暴風驟雨中心的一葉小舟,随時都會被翻湧起的巨大海浪拍碎。
他一直哭着哀求他的爸爸,求他别不要他。
如同即将墜樹的幼鳥,發出最悲鳴的哀叫。
他不敢靠近身後的邵玉銘,他怕爸爸誤會他與邵叔關系最好,不要他。
可他更不敢撲進眼前這個,從前和母親一樣溫暖的懷抱。
他怕劉波會嫌棄他。
所以他隻能孤零零的站着,哭的很大聲,想用這個方式博取關注。
就像他曾經的每一次撒潑打滾一樣,會得到爸爸無奈的妥協。
劉波不敢看兒子,怕眼淚掉下來。
但他更聽不得兒子的哭聲,一聲聲,哭碎了他的心。
好想抱抱他,讓他别哭了……
可他真的沒有勇氣,再面對這樣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了。
他好累!
“你知道,小召,誰才是你的父親,你知道的。”
忍着心髒的抽痛,他說。
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流下來,像壞了的水龍頭,沖刷過劉波越發蒼白的面容。
他靜靜地落淚,紅了眼睛,紅了鼻頭。
紅着一張咬破的唇,說出毫不留情的話。
“邵玉銘,你的帶他走吧!”
“你們一起走吧!”
“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再,再見到你們了。”
“爸爸!!”
這一刻,劉召哭的撕心裂肺。
爸爸的語氣那樣的絕情冷漠。
他扯着撕裂的喉嚨,再也顧不得害怕,猛撲到劉波懷裡,緊緊的摟住爸爸的腰。
“我不要!爸爸,我哪裡也不去,這裡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爸爸!你說謊!你騙我!我要不走!”
小小的劉召,眼淚流個不停,淚水濕透了劉波胸前的衣服。
卻已捂不熱那顆已經冷掉的心。
他動手想要推開懷裡将他摟的死緊孩子,卻舍不得用出力氣。
幾下之後,這個快要哭碎了的孩子,依舊死死抱着他。
“邵玉銘,你把他帶走!”
求你了!
這個時候,劉波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邵玉銘。
不知何時,向來理性的邵玉銘,也在不知不覺中紅了眼睛。
哭聲蒙蔽了他的大腦。
他擰着麻花一樣的眉,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少年,無措的站着。
神色慌張的看着眼前令人心痛的一幕。
聽見劉波的話,他不理解的與其對視。
想不明白劉波究竟是怎樣的一副鐵石心腸,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他不由的出聲指責劉波:“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嗎!”
“你就不能等等!”
“你先把孩子哄好,這件事情我們下次再說也不遲。”
“不行。”
劉波搖頭拒絕。
趁着他現在還狠得下心。
下次……他不想他的孩子,再經曆一次這樣分别的痛苦。
邵玉銘不由黑了臉:“你一定要這樣?”
他指着快要哭的喘不上氣的劉召。
“你看看小召,他現在哭成什麼樣子了!”
“你就不能先安慰好他,等我們哪天都心平氣和了的再說這件事。”
“你難道一定要傷害他才行!”
邵玉銘被兒子的哭聲吵的焦急不已,拳頭捏的緊緊,手背血管凸出。
這樣的場面,簡直讓他無計可施。
說到底,按照記憶,現在的他也不過才剛剛二十出頭。
太過着急間,邵玉銘不小心對劉波口不擇言的說:“你這樣傷害他,難道就不怕他以後恨你!”
這一句話可謂絕殺,一下就擊破了劉波所有的僞裝。
一直繃緊的腰杆,立馬彎的如同即将氣絕身亡的老牛。
他當然害怕!
又有哪個做爸爸的,會不怕自己的孩子恨自己。
劉波神色痛苦的咬緊下唇,将咬破的地方咬出血。
唇上的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也讓他再也吐不出一句絕情的話。
他抱着懷裡的依舊在嚎啕大哭的孩子,同樣哭出了聲音。
這畫面太過心酸,邵玉銘的心神莫名被觸動,眼中不自覺的含上了淚水。
他走近,俯下身。
張開雙臂。
用厚實溫暖的懷抱,将父子兩人攬在自己的胸膛。
心疼的,無聲的,與他們一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