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不知道在睡眠中夢到了什麼,不過表情看上去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溫予酒發現他的同桌自從蘇醒過來,就沒再趴下去過,甚至聽起了課。
不少任課老師還是在上個學期教過江楓的,看見男孩子雖然沒坐好身子,但目光還是投向白闆,個個都訝異起來,時不時還cue一下看樣子是在認真聽課的江楓。
“……那麼這道題,有沒有同學知道答案的?”生物老師環顧了班級一圈,大部分人在察覺到視線掃視時,都十分默契的齊齊低下頭,隻有少部分人還在看多媒體,其中就包括江楓和溫予酒。
難得男孩子沒有睡覺,生物老師第一個cue了江楓:“好,那麼江楓,說一下你的答案?”
江楓:“……?”
他擡頭是擡頭,但是上課内容其實隻聽進去了半點,剩餘的時間江楓一直在放空自己,突然被點名讓他的表情出現一瞬間的空白。
溫予酒在聽見生物老師把他的同桌點名後,目光就緊随過來,很好的把男孩子的神色收入眼底。
“不會嗎?”溫予酒低聲問他。
少年的音量很輕,确保隻有他們兩個能夠聽清,江楓瞥他一眼,沒回答溫予酒的話,反而是站起來對着老師,十分誠實道:“我不會。”
“嗯?”本身點江楓起來,老師也沒多想什麼,算是帶有一點小私心,想檢驗之前從來不聽課的男孩子,這次聽課了學的怎麼樣,沒想到對方會說不知道,她扭頭看了一眼多媒體上的題目,“老師哪裡講的不夠詳細嗎?”
“……不是,”江楓沒多說什麼,“您問問其他人吧。”他說完就坐下了。
生物老師沒在意,轉頭去點江楓的同桌:“溫予酒,你來說說看你的答案。”
點到名的男孩子擡頭看了一眼ppt上的題目,很快的給出答案。生物老師接着他的回答,繼續往下講題。
剛剛站起來過的江楓,這會兒把腦袋又蒙回了課本後頭,半張臉埋進臂彎裡,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起來很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對方的注視很是明顯,加上目光直白,江楓察覺的很快,瞬間轉頭和溫予酒對上。
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江楓皺起眉,明明他和對方沒有多少交集,可溫予酒的眼神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落在他的身上,就算開頭詢問,對方也給不出回答。
于是江楓不打算繼續開口了,而是幹脆的埋頭,秉持之前的态度。
——眼不見心不煩。
不清楚對方又在腦子裡想到了什麼,一個上午加下午的課程,溫予酒隻能瞧見江楓的後腦勺,對方絲毫沒有要擡起腦袋的想法,一直悶到了放學。
知道江楓回來開始正常上課,許陽放學站到二班的後門,等着人從教室裡頭出來。平日裡放學最積極的人,足足磨蹭了十分鐘之久,才慢騰騰背着包,出現在許陽的視野裡。
身後還跟着溫予酒。
三個人并行下樓,又并行出校門,就連回家的方向也相同,許陽勉強忍了一小段路程,還是開口問起來。
“溫神你也走這邊?”
成績好的人在大多數學生記憶裡,都會占據一席之地,作為年級前五的溫予酒同樣不例外。
“嗯?”溫予酒一直目視前方,聽到許陽的聲音才稍稍偏頭,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嗯。”
而被他們夾在中間的江楓,從始至終也沒說出一句話。
過了兩個馬路,溫予酒拐了個彎消失在江楓和許陽的眼前,一路上沉默的男孩子,這個時候才冒出第一句話:“晚上吃什麼?”
“現在樂意說話了?”
許陽不知道他又在鬧什麼别扭,江楓心情不好就會自動閉麥,無論誰勾搭他對話,都不會給人哪怕一個眼神:“還是那位學霸怎麼你了?”
口中的學霸自然是溫予酒,不用說出人名也顯而易見。江楓抿着唇,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沒什麼。”
“聽說你今天去了辦公室兩次,沒被叫家長吧?”
許陽所在的四班也有不少兩人以前的同班同學,江楓的事迹在衆人口中廣泛流傳,在課間看到男孩子跟着老師走,便有人一進到教室對着許陽嚷嚷開,說江楓又去辦公室了。
他知道江楓和父母的關系,特地問了一句。
江楓聽到許陽的詢問搖頭:“沒有。”
簡單的解決掉晚飯,許陽還要回十中上晚自習,吃飯的這條街到學校起碼半小時,還有幾分鐘就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兩個人找了江邊的一處台階坐着,從餐館出來各自點上了兜裡的煙,江邊的風很大,落日餘晖鋪在江面淺淺的一層,日光下還有不少人在邊上釣魚。
“你也把晚自習逃了不行?”江楓說。
他沒用商量的語氣,聽上去隻是給許陽提一個很小的建議。
嘴上的煙即将燃盡,許陽擡手把它拿下夾在指間,笑問:“你怎麼不想着回去上晚自習?”
“不想上,”江楓的答案給出很快,“被監禁一個白天了,不想晚上也回去。”
許陽問:“誰監禁你了?”
“沒有。”
“那我先回學校了,”許陽不以為然,把煙頭在台階上摁滅,起身拍掉褲子沾上的灰塵,“你等會去哪兒?”
“不知道,你去吧。”江楓還是坐在那裡,沒回頭,隻是伸手朝後背揮了兩下,當作對許陽的道别。
太陽逐漸下落,消失在平面,直到最後一抹日落也殆盡,許陽也離開有好一會了。
煙盒和手機疊在一起,原先幾位在釣魚的人不知在何時收起了魚竿,也離開在快要形成的夜幕裡。
一直沒注意到的煙頭終于燒到了江楓的手指,他疼的輕嘶了聲,把火光怼到地面摁滅,剛要再從煙盒裡拿出一支。
突然從背後冒出一隻手,奪走江楓即将點燃的煙,溫予酒的聲音響起。
“在這裡幹什麼?”
不用猜也知道現在到了晚自習的時間,江楓扭頭看着出現在背後的人,久久沒說出話。溫予酒自然而然地在他身邊坐下,把手裡那支煙的煙頭放進自己嘴裡,又從江楓手上拿走火機,自顧自的點燃。
煙霧吐到江楓臉上,呆愣的人猛地被嗆到,咳了好幾下。
“你幹嘛?”
“回神了?”溫予酒說,“你對着我發什麼愣,不去上晚自習?”
鼻腔裡還有煙草的氣味,江楓常買的口味是爆珠,味道很淡,但也足以讓少年覺得不爽,所以江楓沒回答溫予酒的問題,而是回敬了他一句。
“有病?”
大概是沒想到男孩子會說這句話,溫予酒很明顯的愣怔住,幾秒後才回神過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歎笑着:“怎麼了?”
疑問的語氣很淡,完全不容易聽出,又像帶着半句的威脅,不過江楓并不怕他。
溫潤的男孩子嘴裡還叼根煙,時不時嘴裡和鼻息溢出霧氣,像無暇染上塵埃。
在天色完全黯淡的那一秒,江楓出手拽掉溫予酒嘴裡那根煙,随手扔進了面前的江裡。
溫予酒愣了一秒,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污染環境啊,同學。”
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怎麼了,”江楓沒看他,從煙盒裡掏出一根煙,自己點上,狠吸了一口再轉過去對上溫予酒的臉,吐出嘴裡含着的煙霧,“跟你很熟嗎?”
清涼的薄荷氣息裹挾略淺的煙草味,溫予酒在霧氣中眯起眼。江邊沒有安裝路燈,江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也沒打算在意,結束這個舉動很快扭了回去,盯着江面放空。
冰涼的掌心在不經意間,覆上一直落在地面撐着身子的手的腕部,江楓蹙着眉,剛準備掙脫,那隻手又加重了力道。
夜色中,無聲地博弈。
“不熟,”就算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男孩子也沒有要轉頭望過來的打算,溫予酒沒再藏着自己的眼神,與之前不同的柔和,眼神晦暗淩厲,緊盯眼前的獵物,“不過慢慢認識,總會熟絡的。”
“你覺得呢,江楓同學?”
他覺得個屁。
摸底考的事情還沒想出解決的方案,又多了溫予酒這麼個不定時炸彈過來,江楓躺在床上,剛結束和許陽的通話。
許陽告訴他晚上年級統一布置了測驗卷,明早自習會進行大題的講解,讓江楓也做一下題目,免得到時候聽不懂。
“摸底考結束會開家長會,我們班收到通知了,”許陽的聲音淡淡的,“所以你打算考幾分去見你爸?”
“不想考了,”江楓捏了一下眉心,“不想聽他們念叨。”
許陽冷靜道:“你還沒成年,不能立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