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扭回來：“阿許你騙人！”

許陽被他煩得不行，把手往後伸，用力地薅了一把吳越祺的腦袋：“你先把我撒開，熱死了。”

見吳越祺不理會，許陽隻能帶着人去二班的觀衆席。

江楓正在聽賀知川說話。

男子一百米結束，緊接着就輪到三級跳，場地在右邊球門的大沙坑處。

賀知川把手裡的号碼牌分給他，告訴江楓現在可以過去檢錄等待。

唐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前面的遮陽蓬湊過來，等賀知川說完才問話：“江楓吃過早餐了沒？”

“吃過了。”

江楓沒什麼表情，接過賀知川遞來的别針，想着檢錄完再别到背上。

剛好許陽帶着吳越祺過來：“要是撐不住，你就跟老師示意一下，别跳出問題了。”

他知道江楓報了三級跳，何念念和吳越祺都藏不住事兒，報名表交上去的那個放學，他過來找江楓的時候就接到了這個消息。

“知道。”江楓把号碼牌和别針交給許陽，示意他幫忙别一下。

别針的途中，又聽着唐德跟他說了幾句。

男孩子斂眉對着他的班主任，面上不帶情緒，偶爾點一下腦袋示意自己在聽。

等到廣播通知三級跳的運動員可以檢錄，幾個人才戀戀不舍準備把他放走。

賀知川已經離開觀衆席去準備四百米跑了，吳越祺也跟着下到底層觀衆席，去二班的啦啦隊湊熱鬧。

見江楓把校服外套放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隻身前往比賽場地。

唐德看了看他，又瞟了一眼後邊還端端正正坐着的溫予酒，想了一下說：“予酒，你陪着江楓過去，有個照應。”

江楓：“？”

溫予酒：“？”

江楓莫名其妙：“不麻煩他了吧。”

也就是跳三次就回來了，他還不一定會跳第三次，頂多十分鐘，沒必要還喊個人陪他。

唐德不理他：“予酒。”

被安排的男孩子明顯不爽，但又礙于對方是老師的身份不好發火，隻能悶聲不說話，但眼神還是朝溫予酒這邊望過來。

一副他要是同意就死定的模樣。

溫予酒内心突然湧起一點笑意，細微到自己都沒發覺，下意識應下唐德的話，同意陪着江楓一起前往場地。

那雙平日波瀾不驚又淡然的黑色眼睛，一點點染上亮光，展現出憤懑的神色。

溫予酒心底的笑意又一次擴大，一星期以來的煩悶也被這一下溶解。

三級跳的檢錄過程很快，江楓拿到的号碼是第七位，在引導員的指示下，站到遮陽蓬裡。

沙坑周邊沒拉警戒線，溫予酒便跟在江楓身邊，間隔半條手臂的距離，裝作看不見對方嫌棄的眼神，隻是跟随他往前走。

原本周圍的觀衆還是零零散散的十幾個人，在幾個擡眼後，就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江楓躲在遮陽蓬下做拉伸，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胃在不在狀态，準備好擡頭時，就發現沙坑和遮陽蓬都被拉起了黃線，黃線外站滿了圍觀群衆。

溫予酒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前。

江楓覺得莫名其妙：“你擋在我前面幹嘛？”

他說話聲音不大，但能讓前面的溫予酒聽清。

站得筆直的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随之往右邊挪了一步，溫予酒把被遮擋的視野還給他。

候場區正對着沙坑，沙坑外還有一片延展出去的小半塊草地。

何念念舉着單反，就站在他們對面，看見江楓終于從溫予酒的身後露出來，立馬把鏡頭對過去：“江少！”

在嘈雜的環境下，女生的喊聲變得模糊不清，江楓卻依舊能看見，正對面黑漆漆的鏡頭對準了他。

“茄子！”

坐在沙坑邊的裁判老師很快喊到江楓的名字，前一個運動員也從沙坑處離開。

江楓跟着引導員去到起跑區。

溫予酒看了一眼走遠的江楓，又看了一眼對他招手、示意他過去站一塊的幾個人，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沙坑重新鋪平，在裁判老師的示意下，江楓開始試跳。

聚集在場地外的人數又往上增加些許，男孩子站在距離起跳線十幾步的地方，像是察覺不到一般，緊盯前方。

溫予酒上前了一步。

在他的視線裡，江楓邁開了第一步，在他眨眼的幾個瞬間，從遠處落到他鄰近的地方。

拉扯着量線的人迅速上前，測量他的成績。

“八米九。”

人群發出陣陣驚呼，裁判老師記下成績，擡頭看向從沙坑起身的男生，“還要再跳一次嗎？”

沾到皮膚上的沙粒簌簌落下，江楓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對着老師點點頭，又回到起跳點。

唯有溫予酒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頭。

這回江楓站的地方比剛才還要遠，大概又多了幾步的距離，等待發出号令。

他伸手壓了一下自己的右腰部，很快放下。

溫予酒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刻，又往前邁出一步，距離沙坑更近。

可以開始的号令下發，江楓開始奔跑起來，速度和動作幅度都比第一次更快、更大。

早晨的太陽随着時間移動一點點上升，剛開始還被遮蔽的光線，在此刻灑滿整片運動場。

他眼中的男孩子，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十一米四！”

又在下落的後一秒，在沙坑内猛地跪倒，捂上腹部。

溫予酒沖了出去。

“沒吃飯又劇烈運動引發的突發性胃痙攣。”

校醫室的空調馬力很足，賀知川忍不住搓了一把胳膊，才繼續湊到溫予酒邊上，聽校醫講話。

還在低頭寫請教條的醫生，一擡頭看見四個孩子都肅立着面對她，瞬間被逗笑，“别緊張，給他用熱水袋熱敷一下，然後按摩一下就好了，你們幾個要是等會沒比賽項目，就去給他買點小米粥。”

她回頭望了一眼隔斷簾，“你們今天應該可以訂外賣吧？”

吳越祺迅速接話：“可以！我現在訂！”

眼見其他三個人完全沒有放心下來的模樣，醫生笑着歎了口氣，把旁邊三張塑料凳挪過去，示意他們坐下來。

“沒事的啊，不過他接下來的比賽都不能進行了，”她說着，把寫好的請假條遞過去，“到時候你們就把這個交過去給……”

“不用，”醫生的話還沒說到一半，隔斷簾後躺着的人打斷了她。江楓撐着身子，從病床上起來，把簾子拉開，“我能比。”

何念念和吳越祺立馬起身，沖到他身邊。

“楓哥你還有不舒服嗎？”

“江少你吓死我了！！”

江楓說：“沒事，你倆先别圍着我。”

何念念急得眼淚都冒出來了：“阿許的跳高還沒比完，等會就過來了，你真的沒事嗎？”

江楓把旁邊櫃頂的紙巾遞過去：“沒事，你倆先别圍着我。”

醫生轉向他：“江楓同學，你每次生病都說沒事，我和唐老師當時怎麼跟你說的？”

他之前經常胃疼，時不時就得跑一趟校醫室，跟在班的幾個醫生混的很熟。

江楓說：“現在不疼了。”

他理直氣壯的模樣把醫生也氣笑了：“哎喲你這小朋友……”

醫生剛準備說江楓兩句，她眼裡那位一直冷着臉不說話的小朋友突然出聲了。

“我替你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