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洛城那一夜小術師主動奉送的那雙唇瓣。
一念及此,成君趕緊強迫自己撕開黏着的眼神,不敢再看。
他們身後,赫連穆瞪大雙眼看着這一幕,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這……這倆人對嗎?不對吧?
次日一早,夏舒尚在睡夢中就被成君拽起來,說是現在就得出發,離開桑月地繼續向北走。
“這麼快?”他揉揉眼睛,“我以為至少還能再歇一天。你這一身的傷,我還沒治完呢。”
“不能留在這裡了。”成君堅決道。“現在就得走。”
“為什麼?……好罷,我先去拿東西。”
“我說是直覺你信嗎。”成君握住腕子帶他走了兩步,夏舒這才看到包袱褡裢已收拾好了,就在不遠處兩匹白馬的馬背上。“那是赫連送來的銀月馬,雖不似汗血寶馬那般名聲在外,腳力卻長,能跑很久。你先上這匹矮的,不舒服了再換我這匹試試。”
夏舒以為成君就是随口說說,沒想到騎出桑月地不久、天際初初飄些雪花,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也來湊這個熱鬧?”
夏舒一拽缰繩,望着面前那人冷冷道。
“……我不全是為此而來。”
來人身背一口青虹劍,正是秀水派掌門座下弟子沐春風。
“那是為什麼?”
是為了你啊。沐春風将這句話咽回肚子裡,看向夏舒身邊的成君,表情有些複雜。半晌定了定神,誠懇道:“在下沐春風,奉家師之命,前來邀請川海劍主與青蓮谷中客,往秀水山門一叙。”
夏舒道:“我要是說不呢?”
“朔方原廣闊無垠,在下能找到二位是在下運氣好,可倘若是旁人找到,就不知該算誰運氣好了。”
“威脅我?”赤橙流火如水自夏舒指尖傾瀉。“姓沐的,你找死嗎?”
成君卻眯了眯眼,将手攔在夏舒身前,讓他先退後。
“沐少俠,你可能不大認識我,我卻知道你。”他緩緩道。“我相信你千裡來此,多是好意——你和你師父,大約都是好意。隻是你走之前有沒有向你師父問清楚,謝掌門究竟是想要帶回小夏,還是真的連我也一并要請回去?”
“……”沐春風一愣,“這……”
他不由得回憶了一下,謝焉好像隻說要他帶人回來,至于帶誰回來、帶幾個人回來,行走時匆忙,竟沒問得太清楚。
這一瞬沉默對成君來說已是不言自明的答案。正如成君所言,謝焉乃是澧南數得上名号的秘術宗師,他接觸過這位掌門,也相信謝焉的為人,倘若當真願意為他二人庇護一二,必不是為了從他身上敲點什麼好處下來。
然而更可能的是,謝焉并沒有那種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決心與勇氣,來與這舉世的武者與秘術師們對抗,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将夏舒護進自己的羽翼之下,這樣不僅是出于惜才之心,更是賣纏枝蓮與不器劍一個面子,以謝焉那一團和氣的性子,逼着夏舒與舉世皆敵的川海劍主劃清界限才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誰都不知道怎麼青蓮谷中客好好的竟會跟川海劍主扯一塊去。如此一拉一打,分開二人再作打算,誰又願意真正得罪大陸南方第一的秘術師與大陸北方第一的劍客呢?
“謝掌門做事向來體面,今次我也不會拒絕謝掌門的這份體面。”成君一擡手,手掌卻是指向沐春風身後。“但小夏不會跟你走,自有他的道理。我亦如是。沐少俠,還請回罷。”
沐春風在原地僵了一會,終還是向夏舒點一點頭,轉身離去。
夏舒這會也咂摸出一點成君話裡話外的意思,等沐春風走後他二人重新啟程,在馬上漫漫道:“你真有這麼搶手嗎?未必所有人都這樣想罷。比方說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就說那位白衣探花,若非聽命他人也不會對你動手。”
成君但笑不語。謝焉隻派了弟子來,說明确實還要些臉面,但這也許隻是因為謝焉一貫是個體面人,一貫地要臉面,至于他到底什麼心思,沒人知道。
而其他人是不是都要臉面,那可說不好。
“等着看罷。”成君道。“還會有人來的。”
“還有人?”夏舒皺眉,“現在路上已經開始下雪了,等再往北,恐怕要冷到連呼吸都能要人命。這世上沒有人會不要命罷?”
“是嗎?”成君一笑,“我倒覺得這江湖裡,不要命的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