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重新回到帳篷裡,就發現裡面的擺設和他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暖黃色的魔法燈被懸挂在帳篷中央,散發這溫暖的光芒。兩個已經展開的睡袋平鋪在地上,看着就知道十分柔軟。金屬制的平底盤被放在了正中央,上面擺滿了各色的糕點,香甜的味道已經填滿了帳篷的每個角落。
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就像是這陰沉天氣裡的小小避難所,是一片充滿希望的空間。
原本,坐在其中的維爾德能為這幅景象添加更多的光彩,然而諾卡現在見到對方,之前發生的尴尬場景就重新在他的記憶裡播放起來。
這可真是……
雖然知道遲早要面對這件事情,但人總是會在結果出現前,抱着那不可能的希冀,祈禱着奇迹出現。
然而維爾德看着沒有任何失憶的迹象,唯一能稱得上好的大概就是他表現得不太在意這件事。
“坐。”結果是維爾德率先打破了沉默。
聽到這句話,諾卡沒有說什麼,隻是老老實實地坐到了維爾德的對面,等着對方接下來的話。
“把腳伸出來。”
“啊?”聽到這句話,諾卡直接愣了一下,完全沒去掩飾臉上驚訝的表情。他有一瞬間甚至在想維爾德是不是要在他的腳上實施什麼酷刑,正常來說難道不是讨論剛剛發生的事情嗎?
“你今天走了一天路,不按摩一下的話明天大概動都動不了。”
“哦……”
聽了解釋的諾卡老老實實地把腿伸了出來,然後就看着維爾德抓着他的小腿揉捏起來。
還沒有開始思考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下一刻,諾卡立刻發現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酷刑”。
能夠揮劍的雙手不可能會出現捏得力度不夠的情況,酸痛的感覺順着揉捏的部位傳遍了全身,讓毫無防備的他直接叫出了聲。
如果隻是單純的疼痛他覺得自己也還能忍受,可是那股酸麻的感覺就像是在扣撓他的全身,讓他完全忍不住。
等到兩隻腿都被捏了一遍,他這個被服務的人反而比按摩的人看上去還累。
已經趴在地上的諾卡此刻沒有什麼尴尬的情緒了,畢竟自己在剛才的大喊大叫裡基本是把臉丢光了,剩下的隻有心累和疲憊。
“進睡袋裡睡,趴地上傷身體。”
聽到維爾德話的諾卡,沒有攢出力氣重新站起來,而是自暴自棄一般,蛄蛹着鑽進了睡袋裡。
柔軟、溫暖的織物取代了冷硬的地面,積攢了一日的疲憊迅速用上了心頭,淹沒了他的意識。
看着一沾即睡的諾卡,維爾德歎了口氣,調低了魔法燈的亮度。
這種事情要說尴尬,多少是會有一點的,隻是沒對方那麼誇張而已。當了這麼久的冒險者,總會遇到沒多少選擇的情況,在野外的時候,如果不是不計代價的消耗魔力來凝聚出水,能遇見水源進行清潔就算不錯的了,哪裡還會在意這麼多。
反倒是對方這樣的,在冒險者裡才算是少見。
冒險者,尤其是高級冒險者,說白了就是一份用命換錢的職業。危險的遺迹、稀有的材料、絕世的寶物,如果不是有着極高的風險,又哪裡來的這麼豐厚的回報。
這也是為什麼各國能夠容忍公會接納罪犯成為冒險者的原因——實力不濟的人會逐漸被淘汰,而實力高強的人也會通過這種方式繼續提供自己的價值。就算有人隻想接取低級任務混日子,他們腦袋上的賞金也不會讓他們安穩的。
維爾德愈發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會養出這樣的人。就算對方是真的失憶了,但是習慣和性格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東西。
剛剛被自己揉捏的肌肉明顯是經過了長期鍛煉。按理來說,就算不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能夠鍛煉出這樣的肌肉,肯定也知曉該如何去進行保健,而對方卻隻想着睡覺,絲毫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除了那些連上廁所都要有人專門服侍的人類貴族,維爾德實在想不出還有怎樣的環境能夠養出這樣的人了。可是對方身上沒有感覺到那種令人作嘔的傲慢,做事也都會選擇親力親為,待人平和、富有主見,和他所見過的那些家夥完全不同。
“你究竟來自哪裡?”
看着酣睡的諾卡,維爾德不自覺地問出了聲。然而在睡夢中的人理所當然地不會回答他,隻是發出了模糊的嘟囔。
将懸挂着的魔法燈熄滅,維爾德也鑽進了睡袋裡。
黑暗籠罩了這片孤島,讓維爾德能夠聽到管理員走進屋子的聲音,聽到遠處營地那邊漸漸沉寂的聲音,聽到天邊雲層傳來隆隆轟鳴的聲音……
以及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對方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