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過很多次她向我單膝下跪的畫面,不過每一次都是在向我求婚而不是抹什麼藥膏。”
“在我的設想裡,如果她足夠誠懇、求婚儀式足夠隆重,我會勉為其難答應她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她明明就在我面前卻不認識我。……好吧總比連人都見不到要好。”
南惜低落地喋喋不休,坐在她對面的張醫生凝眉苦思,好像遇到了什麼大難題。
南惜語速很快,像是把積壓在心裡的苦水一股腦傾倒出來,。
他不敢貿然打斷她或是插話,隻能等她把自己講到口渴了停下來喝水,張醫生才嘗試着問了一句:
“也就是說,南小姐最近重逢的這位……朋友,可能存在失憶的症狀嗎?”
他們兩人仍然坐在南家的溫室花園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相對而坐。
慕析讓人在花園中央擺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之後就帶着人一起離開,把空間交給醫生和咨詢者。
“是。”南惜拿過水杯喝了一口,裡面的水還溫熱着,是剛才慕析讓人給她倒好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她的語調染上一點哀傷色彩,不過很快又犀利起來:“醫生,人為什麼會失憶?”
“這個,我并不研究這個方向,不過我應該可以給您一些參考答案。”張醫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腦損傷,這是最常見的原因。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疾病引起的失憶,或者是嚴重的情緒問題,都有可能。”
南惜咀嚼着他的話,逐一在腦海裡對照。
很快,她的手心裡就開始沁出汗珠,整個人變得有些不安。
張醫生馬上察覺她的異樣,鼓勵道:“您有什麼擔心的事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南惜擡起眼,看向醫生的臉,“如果她很想忘掉,那麼……”
“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如果她這種想要忘記的情緒足夠強烈,強烈到影響了她的個人健康,我想,可以達成。”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坐在對面的南惜情緒馬上又發生了變化,比剛才還要消沉,仿佛被他的回答打擊到了那樣。
張醫生很清楚,他是南家的心理醫生,今天來到這裡主要也是為了南惜服務,而不是為了南惜提到的那個失憶者。
所以他的任務是引導南惜釋放消極情緒,通過這次談話改善南惜的心理狀況。
張醫生看着對面這位家世非凡的年輕小姐。
她是被精心呵護着的,外表體面,生活富足,身體和精神健康,他剛才為她做了些簡單的心理測試,結果顯示雖然南惜正被一些負面情緒困擾,但總體來看仍然積極樂觀、前途光明。
隻是暫時的愁緒使她此時眉頭緊蹙、臉色灰暗而已,要開導這樣的人其實很容易。
“南小姐,您不必太過介懷這件事。因為最重要的是,你們現在已經再次相遇了。”
南惜略顯疲憊的眼睛裡出現幾分疑惑色彩,發絲順着她擡頭的動作輕輕擁住脖頸、再順着肩滑下。
“什麼?”
“當一個患者出現失憶症後,除了她本人以外,最痛苦的莫過于身邊的親朋好友。這種時候,他們一般會悉心陪伴、呵護,等待記憶的靈光再度顯現。”
張醫生和善地笑着,“但是,哪怕治療結果不理想,很多患者也能與周圍人建立新的聯系,畢竟他們本來就是互相愛着的人。”
本來就是……互相愛着的人……
南惜被這句話擊中,微微張開紅唇,看上去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你說得沒錯。”她喃喃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機會也已經來到我面前,我應該想辦法……”
張醫生欣慰地點點頭。
看來他們今天的心理咨詢很快就要結束了。
“想辦法讓她重新愛我愛得無法自拔。然後再狠狠把她踹開,好讓她體會一下我當時的痛苦……”
“沒錯,得讓她也生不如死一回才行……”
張醫生:“?”
“等等。南小姐。不是這樣的,這其中的道理是……”
張醫生有些目瞪口呆地試圖勸服她,可是對面的南惜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并且繞過桌子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衷心說道:“我已經完全明白你說的話了,謝謝你,張醫生。”
說罷,南惜甩着裙擺離開溫室,留下張醫生一個人坐在溫室裡淩亂。
她明白了?
好像不太對吧,剛才的測試裡怎麼沒有陰暗傾向測試?
還是隻是開玩笑而已?
……如果南惜真的做出什麼不道德不合理的事情,可千萬不要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啊!
張醫生坐在原地不動,很快管家慕析就拿着一份文件走過來,在南惜剛才的那個位置坐下。
慕析的職業笑容依舊無懈可擊,落在此時的張醫生眼裡與剛才陰暗消沉的南惜形成鮮明對比,像是天空裡那輪燦爛開朗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