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您也不用幫我的,”任小棠輕輕往簡秋甯身邊偎了偎,少年人炙熱的體溫隔着兩件運動外套傳遞過來:“我脾氣很大的,她欺負不了我。”
“也不是幫你吧,就是維持紀律。希望她能夠理解,别再無理取鬧了。”簡秋甯微笑:“不過你飯量真挺大的,這盤子端着好沉啊。”
“……”小姑娘的頭忽然垂下去,沉默半晌之後她輕輕地說了句:“我平時也有控體重的,就是,今天食堂裡的面,太像我爸爸以前做的了。”
“哦這樣啊。”簡秋甯想起柳曦說過任小棠和羅子晴都是桂省引進的運動員,訓練忙起來幾年沒回過家也算常事。“想家嗎?今年全運會你們小隊員應該會放長假吧,再堅持堅持就有機會回家了。”
“其實我過年的時候回去過啦——甯姐你幫我放在這就行。”任小棠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在簡秋甯把餐盤擱下之後小聲加了一句:“可是,這樣的面回去也吃不到了。”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但簡秋甯很快就意識到任小棠想表達的就是第一反應之下會想到的那個意思——她坐下之後眼淚已經一滴滴地落下來,在餐盤、桌面和衣襟上繪出細碎的深色花紋,像天邊銀灰色積雨雲墜下的雨點。
簡秋甯歎了口氣,默默在她邊上坐下來,時不時遞過一張展開的紙巾。食堂裡吃完了飯的其它人接收到她的眼神訊号都三三兩兩地離開了,留下任小棠一個人靜靜坐在那兒,抽噎兩聲,再用筷子卷起幾根冷面條往嘴裡塞,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
“甯姐你真好,這都不叫停我。”任小棠終于漸漸止住了淚水,面前已經扔了一堆揉得亂七八糟的紙團子:“對不起——其實我也知道不該哭的,本來當時決定了離開家裡去粵省,就是希望能夠到更好的環境裡去打拼,然後給家裡人更好的生活。但是後來比來必去總是不能有如意的結果,沒有什麼滿意的,就總是會覺得想家,可能就是他們說的‘沒出息’吧。”
“可能等你大了就會發現這很正常呢?我比你大六歲呢,還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特别想回省裡那個小房間窩着。跟争口氣的想法不沖突吧。”這話讓簡秋甯大有共鳴,回想起自己剛進國家隊的時候也是滿懷壯志,然而迎來的卻是接二連三不滿意的測試排名,怎麼也無法從頭到尾順利完成下來的新自由操成套以及似乎永無止境的争吵分歧,十幾歲的小孩即使分外懂事也隻是站在成熟與幼稚的轉角,往往把進與退定義成簡單對立的兩極,更增添了許多本來不必存在的痛苦與拉鋸。“但你現在的儲備已經非常好了哇,十三歲能有别人十六歲的難度,為什麼要不滿意呢。”
“之前省運會,我一塊金牌都沒拿到。”任小棠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都輸給子晴了,前面每項都隻差一點點。最後自由□□自己第一串沒控制好出界了,本來可以拿的,就很煩惱。”//
“以後機會還很多的。到了國家隊這樣的大平台,競争是很開放的,也就不會老跟她一個人比啦。”實在是前車之鑒太多,加上白天所見黃樹言明目張膽的偏愛,簡秋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可能再過幾年,你就覺得省運會根本算不上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