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我怎會看不起人?我若是覺得成績不好就矮人一頭,那當時怎麼會因為分機艙的事情跟蕭導吵?”
“那如果我說,今天我在綜藝節目上,被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奧運冠軍是不是很難追?想把奧運冠軍女朋友追到手,是不是要努力達到同樣的成就。”羅煥修沉沉一笑:“秋甯,你會說什麼。你想說什麼?”
“但于你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奧運冠軍拿到手嗎?這是你堅持的意義。”
原來……是這樣的誅心之論。簡秋甯慘然搖頭:“至于這樣的問題,和我沒有半點關系,我又為什麼要多嘴?全錦賽之後我就一直想找你說,是我太脆弱,沒有注意鏡頭前言行,拖累了……”
“停!你不要道歉。”羅煥修咬緊牙關:“你要道歉,你就是又要和我完全地撇清關系。可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人家滕冉比我小兩歲都訂婚了,你們女隊也隻是規定未成年之前不能戀愛。我們又何曾……?從小認識的隊友比得不好,擁抱一下安慰一下就是錯嗎?網上有人發散思維胡說八道,就是我們的錯嗎?你要說這是錯,無非還是那一套邏輯:成績好的,或者拿成績機會大的,做什麼都可以;反之,做什麼都是錯。”
“我認不認同的有什麼用?事實就是如此。你沒有看到嗎?我成績好的時候,頂撞總教練使得,幫着隊友諷刺省隊教練也使得,體操論壇還會說我敢愛敢恨大心髒;可現在呢?我幫小棠換個宿舍,體操論壇都在說我不知好歹自以為是。”不是奔着吵架而是奔着和談來的,但簡秋甯說着說着就壓不住火氣:“我什麼都沒有,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苦苦打拼,能夠守住底線不沾染惡意已是不易,你們卻要求我連功利心也不能沾染。輸給拿不到冠軍,也不能有妒忌不平,要一笑而過。你們對我,可真夠苛刻的。”
“這是我們對你的要求嗎?是你自己的正直和勇氣。以前你剛上大賽一無所有,就敢賭上成績不好就會被雪藏的風險拒絕讓賽,為自己和隊友的權利據理力争。即使是現在,你頂着巨大的壓力,還是會勇敢拒絕總教練不合理的要求。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你就總是退縮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隻要成績上有一點挫折,你就要壯士斷腕嗎?你這不是壯士斷腕,根本就是自私懦弱。”
“是,偏偏在這件事上,我就是自私懦弱。”簡秋甯冷冷說道,猛然松開手指:“你不是不知道。我母親當日是這樣地勇敢過,但結局是什麼?是粉身碎骨。”
當然,以理智而論,她其實也認定羅煥修不是沒有擔當的人品,日久見人心。從感情上來說,她更是願意信任于他。可說她自私冷血也好,說她懦弱無用也罷,自己一個人的事情,痛痛快快地賭上一把沒錯。可人心隔肚皮,有母親當日的前車之鑒在,她是絕不可能把對另一個人的情感放在天平一端,而把兩個人的命運一同放上另一端的。這已經不是賭了,是玩火。
“其實,我去年也隻是說過,萬一女隊能拿到世錦賽的團體金牌,我會把這件事放上考慮日程。現在條件本不成立,這些事更是根本不存在,我隻想求大師兄你以後别再幫我别再管我了,我就是這樣一個眼裡隻有成績的自私懦弱的人。”
事已至此,無可多言。
“我先走了,暖暖還等着我請她吃飯呢。你要砸這些出氣就盡管砸吧,我說是我砸的就行了。反正我頭上的屎盆子夠多了,不差這一個。”
簡秋甯是在走到門口時聽到了羅煥修的回應。
“好的。”
“我會去跟王導協調好安排,徹底把訓練時間分離開來。你放心。”
語氣平和,語調溫暖,一如多年前訓練館裡那個永遠溫潤、可靠、懇切的大哥哥。
“祝你明年馬到成功,成為奧運冠軍。”
她舉步邁了出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