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付天怡點了點頭,終于還是管不住嘴地問了一句:“怎麼了,甯姐?訓練不順利嗎?”
“沒有,不是的。唉!”
簡秋甯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自己的訓練是挺好的。沒啥毛病,平衡木靠着小張導的“題海戰術”慢慢找回了穩定性。自由操昨天剛把團身540旋登陸了,至于入套,這個急不來,也不用太着急。
跟天怡解釋不清的吧,她應該還沒到會為另外一個人牽心的年紀。可簡秋甯眨了眨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即使是“複出”之後,她也想過自己完全有可能沒法去到最後的東京賽場,并且自認為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結果。但她真的從未想過,一直在兢兢業業備戰的羅煥修會有可能與東京擦肩而過。明明他全錦賽自由操都拿了銅牌;明明連5.2的跳馬都很穩定了,明明不到一個月之前在那個友誼賽也是四項全成,被體操論壇譽為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然而一個小小的傷病就是能夠讓一位體操運動員的一切清零,回到原點。何況羅煥修這個不算是小傷病了,是陳年反反複複的腳傷,唉!奧運延期,這誰能想得到?像付天怡一樣被命運捉弄的人太多太多了。甚至更加倒黴,現在才爆發出來的問題如果要做手術根治,極限恢複也來不及了,隻能拖着保守治療,之後的每一場恐怕也都要用上封閉針去賭。這甚至已經是最樂觀的一種假設。
“那就沒事了嘛,訓練沒問題那都不是大事。甯姐,你應該多想想開心的事兒啊,這不也馬上要過年了嗎?也要籌備體操春晚了。”
付天怡雖然聽得雲裡霧裡,可這句勸慰是真心誠意的。簡秋甯點點頭,留下來眼淚在臉上瞬間結成冰,她伸手抹了一把,輕聲道:“是,你也該這麼想才對。走吧。”
天黑了,籠罩下來的黑暗把人完全包裹起來,倒是有額外的安全感。羅子晴哭完了,揉揉眼睛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宿舍走。
經過付天怡的寝室時,她把帽子挂在了門把手上,順便還放了一瓶特意拐去小賣部買的水,悄悄地走了。對方能有這一點點好心,不是自己蹬鼻子上臉的理由。哭過了,生活又必須回到原來的軌迹,讨厭她的隊友仍然會收起偶爾萌發的恻隐之心,而明天她也将繼續無進展無希望的恢複訓練。生活像長長的宿舍走廊一樣望不到頭,無休止的疼痛和失敗充斥了她全部的想象。然而放棄是不被允許的,由内而外地不被允許。羅子晴甚至有些怨恨胡導把晚上加練給禁了,好像隻有身體忙碌和疲憊到極點時,那些負面的情緒才不會蜂擁而起。
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時,肩上傳來手指踏觸的感覺。
“春節聯歡晚會需要兩個女主持。你和我一塊兒吧,好不好?”
羅子晴驚愕回頭,愣愣地看着簡秋甯,隻見對方臉上表情平靜,也隻有一點淡淡的微笑。她不得不承認,在接過用大紅文件夾裝着的節目單那一瞬間,她冰封的心都被暖化了,有一種什麼都不重要了的錯覺。雖然點頭應下之後回到房間,看到牆壁上挂着的奧運倒計時,一切又都回歸冰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