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把鞋子衣服脫了,壓一壓腿,準備一下,還有三個,差不多了。”
劉景搓着手,來到場内之後他看起來還是平平常常的,也沒忘了關注場上選手的表現,隻是這隔一會兒就冒出來的一句催促卻暴露了他内心不少于任何人的緊張。“我們就兩跳站住,拿一塊牌子就好了”,這句話在他喉嚨口跟走馬燈似的不知道轉了多少圈,硬是摁了回去沒說出來。
“沒事劉導,我看着呢,會提醒她的,現在還不急。”簡秋甯看看大屏幕,跳馬單項決賽的水平挺高,前三位選手兩跳難度都是5.4起步,已經有一個前直540,一個“蘇杏跳”了,不過完成質量還是參差不齊,還是鄭惠珠的14.733分一路領先。第四個就是美國隊的選手加德,資格賽跳馬的第三自由操的第四,擁有後直900和180-540兩跳主流最高難度并在遞補參賽的個人全能中拿出比更好發揮的她,呼聲比沈緣初更高一浪。
毽子小翻180,撐馬,一周半轉完落地時所有人心頭不約而同地狠狠一跳,這發揮得也太好了!彪悍的高度和遠度,轉體交代清晰,落地重心很高,穩穩釘住。簡秋甯記得奈姐以前提過一嘴,說蘇杏姐最欣賞的國外選手就是這位了,确實能力和技術都有獨到之處。到了單項決賽,裁判也開啟飙分模式,這一跳直接打出了9.450的完成分,15.450分,離最高領獎台就隻差最後一步。
“厲害呀。”劉景輕歎,他慶幸自己終是沒有被預賽第二沖昏頭腦,把搖搖欲墜的理智保持到了最後的上場之前。沒有跟初初輸出過任何過分的要求——沒有吧,應該沒有。
胸有成竹的勝者帶着自信的微笑退回起跑位置,在鎂粉盒裡抓了一把鎂粉補在手心。亮相,第二跳,4.35,毽子後直-尤爾琴科900。
“撐馬——嗯?這是什麼?後團……兩周嗎?”
“沒有兩周,就是後團。”慢動作回放很快出來,蘇杏握住衣角歎道:“她——應該是跑錯步點了。看她撐馬的動作,兩隻手應該是平齊的,她技術是掌握很熟練的,這就是因為步點錯了,撐馬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為了防止受傷第二騰空就直接放棄了。”
童桐用力眨了下眼睛,沒有接話。蘇杏的側臉心平氣和,因為是在解說,還籠着層親和的神情。可隻要稍稍看過體操論壇的人,都聽過論壇戲說的所謂“跳馬魔咒”,說的就是從08年在命名動作上跑錯了步點的蘇杏開始,每屆奧運的女子跳馬決賽都會有一位大熱選手出現低級失誤——唉。
“說實話,這種情況是非常危險的,完全失控的狀态下如果還是去硬轉體的話,落地可能會受重傷。她反應還是很快的,及時保護了自己。也是……非常可惜,但還是希望她能在後面的自由操有好的表現吧。”
蘇杏頓了一下,把最溫柔的語氣留在加德踽踽下台的背影和剛才動作的回放交錯切換的畫面上。
她可能以為自己看不得這個,就如她以為自己在看到前天女子個人全能賽不如意的結果時會心碎到無法言語。但事實上,她平靜地接受了賽場上一切皆有可能的事實,平靜到心底甚至能生出一絲悲憫。一個人的體操生涯總是有限的,一代人能做到的事也是有限的,可能沒有一個運動員的生涯中沒有遺憾,沒有,不可能有。
但這場盛大賽會薪火不息的真正魅力,不就在于總會有新人輩出,彌補故人的遺憾嗎?
現在,一切全靠我了。
救贖三年前發生的一切;證明我不是“扶不起的阿鬥”更不是什麼“硬塞進來的關系戶”;填上華國隊還遺憾留白的成績空格,創造曆史,向世界宣告我們的跳馬永遠是走在前面的,全都看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