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公司願意和達瓦牧區合作，我們感到很榮幸。”達瓦廠長是一位蒙古族人，講起漢語來有些許口音。

“那我們現在就簽約？”他看起來有些急迫。

秦迦靠坐在沙發上，手指在扶手上不緊不慢地扣擊，卻是一言不發。

簡易行在一旁朝他看了眼，見他不為所動，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過去。

秦迦的右手正擎着手機，垂眼一看，就讀到了信息内容——

【秦總說讓我們盡快簽約。】

眼神在這行字上停頓幾秒，最後“咔哒”一聲，暗滅了屏幕。

擡起眼皮，他松散的目光落在衆人中間，悠悠開口：“不急，再看看。”

除了他，在場的人都變了臉。

片刻後廠長幹笑圓場：“也對，先考察考察也好。”

氣氛再次活絡起來，有一個人毛遂自薦：“那我明天停雪後帶您去達瓦牧區轉轉吧。”

秦迦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住，在沙發上調整了下姿勢：“讓周小姐來吧。”

幾個人都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秦迦擡手在下巴上摩挲兩下，擡了擡唇角：“我說，讓周葉小姐來做我的向導吧。”

…

“刺啦——”

蓬勃的火苗從火柴上升起，靠近燭台，點燃了燈芯。

昏黃的燈光漸漸在帳篷裡面充盈起來，周曳解開脖子上的圍巾，一把扔到旁邊的床上，然後和衣倒坐在沙發上。

去城市一來一回花了将近一天一夜，她此時感到分外疲憊。

隔壁查蘇大媽家裡的羊生了病，碰巧胡琪泰大叔開車去了其他牧區，隻能她來幫忙去取藥。

暴風雪來的又猛又快，連她帳篷裡的燈線都吹斷了，她盯着搖晃的燈泡，慢慢地出了神。

“我為什麼要和你走？”男人倨傲的神色和記憶裡發布會中高高在上的青年重合起來。

“小秦總？”她輕輕念了一遍從簡易行嘴裡聽來的三個字，和剛才秦迦看過來的眼神聯系到一起。

他這麼看着自己，大約是對她的身份感到好奇——

一個漢族人居住在蒙古族牧區裡。

這麼想着終于感覺有些饑寒交迫，她起來着手點火爐，這時帳篷的木門被敲響。

周曳放下手裡的工具，走了過去。

門開後是廠長的助理奈日，走進來招呼她：“周小姐吃飯了嗎？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周曳禮貌婉拒：“我還有點事情要忙，你們去吃吧。”

話音剛落，從奈日身後的簾子外又躬身進來了一個身影，他的身量很高，自帶氣勢。

周曳目光落在他臉上，頓了頓。

秦迦環視一周昏暗的蒙古包，在熄滅的燈泡上特地停留兩秒，最後回到周曳身上。

直到現在他才看清楚她的臉，自帶英氣的美。他的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果然這張臉才配得上那樣漂亮的眼睛。

他的視線實在存在感十足，甚至帶着令人刺痛的意味。

和他這個人一樣，淩厲且倨傲。

周曳忽然想開口打斷這樣不加掩飾的打量，可他拿準了時機，在她下逐客令之前說：“周小姐，一起去吃飯吧。”

似乎是為了阻止她拒絕，他再次開口，帶了一點溫度：“就當明天導遊的謝禮。”

“導遊？”她沒忍住反問。

秦迦點點頭，雙手環胸倚在身後的門闆上：“到飯店去說。”

周曳見他一副，她不去就成心不解答的樣子，沉默兩秒，最後答應了下來。

接風宴在格爾牧區中心的小飯店舉行，菜品相當豐盛，但秦迦顯然沒什麼胃口，隻喝了兩口奶茶就作罷。

周曳吃飽喝足後，從席間談話得知“導遊”任務的始末。

“周小姐，你覺得怎麼樣？”廠長問她。

她提起壺又倒了一碗奶茶，啜了一口，不緊不慢答複：“好啊。”

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鼓掌。

周曳在掌聲中敏銳地察覺到一道熟悉的視線，擡起眼皮，發現那位小秦總正漫不經心望着她。

他似乎很愛盯着人看，周曳後知後覺地垂眼。

秦迦也散漫地收回視線，目光移向窗外紛飛的大雪，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宴席散去後，周曳回到帳篷裡，剛進門就遇見了一室明亮。

她愣怔着看着恢複如初的燈泡，握在手心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

打開後，是剛剛加上好友的秦迦的消息。

【燈好了嗎？】

周曳回複【已經好了，是你派人來修的？謝謝】

那邊久久沒有消息，周曳将手機放在一旁，轉身去浴室裡面洗漱。

等出來後一開手機就看見秦迦的消息。

【客氣，今晚早點睡吧，明天見】

周曳擦着頭發，盯着字看了一會兒，最後暗滅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