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早晨起來的時候,溫度已經降到了入冬以來的新低。雪花打落在光秃秃的樹上,仿佛結滿了白色的花。
芽也想起早上用飯時,母親青池陽子說父親青池大輔怕雪大塞車,提前用了早餐便上班去了,話是對着爺爺奶奶說的,三人的眼神卻在整個早餐時間時不時地圍着她打轉。
大概長輩們和自己都是第一次站在如此對立的兩邊,愣是誰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緩解這場陌生的局面。
一想到這,芽也的腦殼又開始隐隐作痛了,站在自動販售機前,内心一邊是發洩完的痛快,一邊又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卻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愧疚。
看着自動販售機裡的果汁飲料,芽也糾結是否應該替友裡買一瓶,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我不用喝,你買你自己的就好。”
宮下友裡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不似之前每次見到的恹恹不振,“我也不喝,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曬太陽吧。”
氣溫雖然很低,并不妨礙中午的時間還是會有大太陽給這個寒冬帶來一絲暖意,芽也指了指販賣機附近的椅子,“其實中午找你沒什麼特别的事。”
兩人坐下來後,宮下友裡任憑着雙腿大剌剌地張開,也不避諱是否走光這件事,雙手撐在身後,難得放松的姿态,“好吧,那就坐着呗。”
“其實。”芽也斟酌着該怎麼說,吞吞吐吐說出,“上次去你家,我看到你房間的那些獎狀。”
本來還歡快地搖晃着雙腿,聽完芽也說的話,宮下友裡雙腿停頓了下來,口氣幹幹回道,“是啊。很難相信是同一個人吧。”
“嗯。”
寒冬的太陽總是隻會出現一會兒,仿佛能停留就這一下,都是它諾大的恩賜。
空氣寒氣彌漫,時間都逃不開被凍住的下場。
“以前成績好的時候,我總覺得哪怕有哪裡不夠好,也影響不了她對我的愛,因為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宮下友裡娓娓道來,說出的話沾染上了空氣中的冷意,“可是我才知道,人是會變的,一旦自己變得跟媽媽想象中的不一樣,我就會失去所有的愛。原來并不是哪怕我有哪裡不夠好,媽媽也會因為我是她的孩子而毫無保留的愛我,而是隻有成績好,才能讓我擁有這份愛。”
“因為我不好,所以愛是可以随時被收回的,所以我才不能得到愛啊。”宮下友裡仿佛從口中輕輕喟歎出一口雪花,輕飄飄的,任風吹散。
不是的。
否定的回答黏在了芽也的開不了口的唇舌上,不是嗎?
也許會有父母的愛是無私奉獻的,但也會有像宮下友裡一樣,父母的愛是用同等價值的東西來給予的,也會有像她一樣,父母的愛,從自己降臨到這史上,僅僅因為不是一個匹配的性别,和足夠優秀的能力來證明自己,那愛也隻感受得到虛無缥缈,時有時無。
芽也爬上天台時,正是放學後各個社團開始點名的時間。
已經提前向後勤組組長青山友哉請了假,昨天和宮下部長的口角,讓她此刻格外排斥去網球部面對宮下沏都部。
從天台往下望的時候,清晨被值日學生清掃幹淨的校道,等到下午又再度被薄薄的一層積雪覆蓋住。
那裡。
一雙明顯的腳印。
雪地上的腳印宛如一個長長的删節号,延伸至教學樓,又前往不知名處,午後的碎光打在上面,隐隐綽綽,看不真實。
盯着那雙腳印出了神,那雙消失無蹤的腳印,她如此希望他們能走向自己,她迫切地想要心裡正想着的那個人正朝她走來,哪怕她知道此刻他應該正在網球場上跟誰進行着練習賽,她依然還是停止不了這份妄想。
背後不遠處傳來了老舊的鐵門被打開的輕微的摩擦聲,‘咔哒’。
太長時間的盯着那雙腳印,現在連聽覺都産生了幻覺嗎?
哪怕這裡隻有自己一個人,芽也也很是尴尬地聳了聳肩,發出了傻傻自嘲的讪笑聲。
“什麼東西那麼好笑?”一雙白皙的手輕輕搭在自己左側一旁的圍欄上,芽也不禁吓得朝右側退去。
仁王雅治看到芽也眼中驚愕褪去後,眼眸卻又浮上了一層不可置信,“幹嘛?你包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