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玻璃,鋪灑滿床,郁潮眉頭一皺,甯語汐起身扯開紗簾,遮住明晃晃的光,郁潮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片暗色陰影。
偌大的房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甯語汐坐在一旁掏出筆和本子研究起配方。
郁潮睫毛不易察覺地微顫。
漆黑的夢境,萬物荒蕪蒼白。他看見自已墜入海底,靈魂被海水溫柔裹挾,腦海中猶記得他的意氣風發,意識控制不住地抽離。
那一刻,他無助、混沌,失去了全世界。
距離光越來越遠,他伸手探去,抓不到任何事物。
他在下墜。海底有什麼?
意識徹底模糊前一秒,恍惚看到白鲸朝他遊來。他腦袋發沉,睡了過去,然而清晰地感受到白鲸托起他,帶他遊向剛剛怎麼也碰不到的光源。
郁潮浸泡于一片死寂,聽不到絲毫聲音。他摸索着企圖尋找到黑暗的盡頭……
甯語汐搬凳子坐在床邊。認真地寫着配方,忽然有東西在她的胳膊上亂竄,心裡咯噔,手反射性抖動,本子滑落至膝蓋,險些掉在地上。
她皺着兩道秀眉,瞬間警惕地站起,看清亂竄的是什麼後,掃過床上昏睡的男人,臉頓時黑了。
昏迷了都不老實。
甯語汐眯緊眸子,郁潮的手摸索兩下後踏實下來,呼吸平穩地睡去。
等他醒了再和他算賬。甯語汐重新坐下,長記性般椅子挪出床邊老遠。
過了很久,她合上本子,望向外面。
窗外的天邊染成橘黃色,椰子樹枝葉在晚風中飄搖。
郁潮還未醒,甯語汐手心的筆杵杵她的臉頰,下了樓。
“阿媽?”叫了一聲沒人應。
甯語汐打開衣櫃,挑出幾件衣服,抱着走進浴室。
阿媽不在家,她洗個澡的功夫,那人醒不了吧。
溫度适宜的水流澆在甯語汐肩上,她輕輕揉搓着長發。
木床上,劇烈的疼痛刺激頭部神經,郁潮鬓角青筋暴起,掙紮着坐起,面對周圍環境茫然無知。
他揉揉太陽穴,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動靜,于是他掀被子下床。
瞬間渾身無力,郁潮手掌及時撐住床頭櫃,差點栽倒在地。
轉了一圈,才找到樓梯,扶着樓梯把手邁下台階,環視片刻,搞明白他在别人家的竹樓裡。
典型的二層居民樓,配有開放式陽台。
竹樓隔壁是不大不小的一間房,裝潢新穎,半露天,房間僅保留四角的木樁,其餘“镂空”,頂端布置繪着書法山水畫的紗簾,中央桌子擺放整齊。
有詩意的房子。郁潮垂眸駐足。
“醒了?”甯語汐邊擦頭發邊說。
郁潮聞聲回頭,眼前的女人淡眼薄唇,樣貌清秀,收腰白裙随風微微飄起,神色淡然,平靜地盯着自己,散發着一股冷。
“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郁潮一字一句地問,看向她的眼睛始終帶着探究。
“理晴島,你溺海了,這是我家。”甯語汐簡單明了地闡述事實,“好心收留你,你昏迷時反倒對我動手動腳。”
她面部的輪廓線條鋒利,蘊藏寒意。
“謝了,我的手機呢?”
郁潮自動跳過了某句話,他這人的确挺混的,但她口中的事絕對做不出來。自己什麼德行他清楚不過。
甯語汐不回答。
郁潮低哼,耷拉眼睑瞧她,多一秒将失去耐心。
他淡定坦蕩,既沒有做壞事的心虛,也沒有被點破的尴尬,甯語汐移開眼,捏起桌子上的手機遞給他:“進水不能用了。”
“帶我去你們這的手機店。”開機失敗,充電接口洇着水,郁潮黑眸深沉,胸口悶得慌。
甯語汐晾好潮濕的毛巾,開口:“出門右轉一百米。”
意思是她不去。
郁潮舌頭抵住腮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停在手機店門口,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睨着門面,猶豫之下走進店内。
老闆熱情介紹各種手機,果然不出所料,一排山寨貨擺在櫃面上,郁潮陷入沉默,凝眉嗤笑了下,不鹹不淡地開口:“就這些?”
“隻有這些了,全部的貨都在櫃子裡。”
郁潮眼皮跳了下。
算了,能用就行。
他挑了一個靠譜點的,按下開機鍵,手機響起啟動音,震得耳朵發癢,他用右手小拇指掏掏耳朵,眼裡的嫌棄多了幾分。
啟動音過後手機卡住,沒了半點反應。
“靠!破玩意,耍我呢!”
老闆扇着竹扇,“你要不試試别的?”
郁潮撈起另一個,重複流程,然而得到了是同樣的結果。
“都什麼垃圾。”郁潮沒了耐性,扔回櫃面,抛下挺拔的背影。
一陣穿堂風掠過,甯語汐不動聲色合上牛皮硬紙本,塞進沙發後的抱枕,捏起水杯,擡眸道:“你怎麼回來了?”
郁潮散漫地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以高位者的姿态漠視:“人生島不熟,我不回來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