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鋪裡人來人往,深色木桌上殘留着酒水,遇到光線亮晶晶地反着光。
婦女掏出手帕輕輕擦拭女兒嘴角的酒漬。女兒則懵懂的看向左前方正低頭切水果的女人。
甯語汐紮着側馬尾,粉色絲帶與發絲結在一起,餘出的地方綁成蝴蝶結,白皙的脖頸上挂着一條月光石項鍊,随着她彎腰的姿勢垂在胸前的半空。
察覺到某人奇怪的目光,甯語汐擡眼瞥了瞥對面翹二郎腿的郁潮。
被她這麼一看,郁潮瞬間擺正頭,掩飾性地輕咳出聲。
郁潮手指抵住尖俏的下巴,遲緩的摩挲着,投向甯語汐的眼神多了幾份之前沒有的探究。
趁甯語汐不注意,郁潮又偷瞄了一眼。
甯語汐一頓,放下的水果刀拍到案闆上,警告地瞪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說話真把她當成傻子。
他的小動作她能不知道?
郁潮聳聳肩,偏頭眯眼,“你來頭不小啊?我還真沒看出來。”
甯語汐撈起水果刀,握住檸檬穩、準、狠地朝他砸去。
檸檬滑出一段完美的抛物線,最終穩穩地捏在郁潮半擡的手裡。
“别生氣啊,氣急了,再把我趕出去。”郁潮想起甯語汐說過她是海島唯一的理事人,綜合他目睹的事,難免想偏,拖長聲補上稱呼:“島主。”
甯語汐冷哼,翻舊賬說:“昨天不還跟别人造謠我是惡毒女巫嗎?你還怕我趕你出去,不是應該怕我給你下毒嗎?”
“不知者無罪。”檸檬在郁潮兩隻手間來回抛,他聲調永遠慵懶,“你們昨天那陣仗太盛大了,我還以為怎麼了呢,哪知道是習俗。”
他一外來人口,人生地不熟的,又沒人跟他提起過這事,自然想歪了。
理晴島每隔一年有祭海的習俗,主持會帶領島上的一部分行情好的漁民,進行儀式,以表達對大海饋贈的感激尊敬之情。
今年的儀式由威望相對較高的甯語汐來主持。
他偏那時去了祭台附近,于是,郁潮好巧不巧目睹了全過程。還被甯語汐發現他當時的樣子吓得不輕。
當時,甯語汐仍舊披着落地的黑鬥篷,遮住整個身體,許是角度問題,郁潮看見陰影下她那張臉陰鸷又平靜,像是表面不露危險,實則能“吃人”的潮漲。
他心裡不由得冒出童年記憶中惡毒的老女巫,仿佛下一秒,她就會裂開嘴陰森森地笑,遞給他一個紅得發黑的蘋果。
甯語汐淡淡地望着他,郁潮卻一瞬間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那你就說我是女巫?”甯語汐無語到極緻。
郁潮自覺理虧,默然不作聲,捏捏檸檬果皮,湊到鼻尖聞,有一股淡淡的果香。
靠裡邊的一桌坐着幾個男人,其中一個是之前說去她家喝酒的漁夫,此時招手喊她。
甯語汐懶得搭理郁潮,走出吧台去結賬。
郁潮還是有一點沒想對——她不是島主。理晴島沒有正式的島主,她隻是島上說話算數的酒鋪老闆以及理事人。
然而甯語汐沒有澄清,利用郁潮的這個認知也許可以盡快達到她的目的。
畢竟,島主是很有發言權以及威嚴的。
可她低估了郁潮的乖張脾性。
結完賬,甯語汐收拾掉店内的垃圾,對上郁潮的眼睛。
甯語汐移開眼,環視一周,叉腰對他說:“不會找點事幹嗎?”
郁潮還是看她。
歎了口氣,甯語汐指指他身後的酒壇,吩咐道:“把空的酒壇全部添滿酒。”說完補充句,“這總會吧?”
郁潮晃悠着點頭,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這是你今天的任務。來着島主的命令。”甯語汐觀察他的反應,不肯遺漏他任何細微的神色。
郁潮背對甯語汐打了個哈欠,上前打開紅布包裹的封閉酒壇的蓋子,酒味撲面而來。
清新香郁的氣味,空氣中都彌漫甜膩膩的果酒香。
郁潮對甯語汐的調酒業務能力做出初步的認可。“酒都是你自己調的?”
“對。敢偷喝你就死定了。”甯語汐掃了下成排三四個的酒壇。
郁潮重新蓋上蓋子,“哼,這麼自信,我才不喝你的破酒。”
甯語汐毫不隐晦地說:“怕我給你下毒呗?”
“不是這茬就過不去了呗?”郁潮從牙縫外吸了一口氣。
甯語汐見郁潮拉開凳子坐下,半天不行動,丢給他不滿的眼色。
接收到她的眼神,郁潮往後倚,“我會幹的,島主的話哪能不聽,是吧?”
甯語汐不動聲色地嘴角下垂,希望是如此。
郁潮左右張望一眼,确保周圍無人後,隻身走進了僻靜的樹林。
地上鋪蓋着一層樹葉,郁潮彎腰撤走樹枝,褐色的泥土裸露空氣中,刻畫着鮮明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