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上染上了火藥味道,它落在焰火盛放的地方,其實染上味道很正常。可是…”
李清禾止住話頭,用手指勾住周寶林的頭發繞在指尖。
“上面還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冬日桂花落盡,隻有女子所用的胭脂裡有,不過我昨夜在夜宴上攙扶着妹妹時,卻聞見了這味道。”
“原來是這樣。”周寶林恍然,她自認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卻讓李清禾發現了端倪。
“所以,姐姐是想要拿我當作皇後的投名狀嗎?”周寶林仰頭看着李清禾,依舊從容。
周寶林并不害怕與李清禾對峙,一張帕子而已,這能說明什麼呢?李清禾隻拿出了帕子,周寶林便認定了李清禾并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
隻要她咬死帕子是丢了,無論李清禾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也是無用。
更何況,還有他為自己兜底。
李清禾笑得坦然,她與周寶林想來應是天生的朋友,她們有着同樣的目标,她怎會拆穿她的計謀呢。
“還請妹妹收好這帕子,别讓旁人知曉了這破綻。”李清禾笑着解釋。
周寶林卻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她不相信李清禾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了自己,她不死心地問道:“你為何幫我?”
“我同你一樣,想看那高樓塌。”
隻一句,兩人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旋即,相視而笑。
兩人的身份已經揭穿,但私下的聯系并沒有增加,反而明面上更加疏遠了。
暗處的朋友總比暗處的敵人好得多。
李清禾也并不認為隻靠周寶林一人可以讓火勢來得剛剛好,将那麟德殿燒得一幹二淨,卻也隻燒了麟德殿。
與其說,李清禾是在向周寶林示好,不如說,她是在同周寶林身後之人放出友好的訊号。
入宮前李清禾便仔細調查了宮中妃嫔的身份,原本歐陽宰相家的這一趣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落魄書生一朝得勢抛妻棄子的故事又不是頭一遭了。
今日見周寶林如此反應,她便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
李清禾忍不住笑皇後的處境,宮中要害她的人竟然比希望她好的人還要多。
不承想,皇後僅此一鬧,胎像卻穩固了,連往常多少眠夢魇之症也好了。不過皇帝依舊擔憂她的身體,雖常常去探望,卻不曾留宿。
如今宮中花開并蒂,姜嫔得勢董婕妤得寵,李清禾在夾縫中求生,皇上雖并沒有表現出多加寵愛可也時常有傳召。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着,轉眼到了十五。
正月十五,上元節。今日本有家宴,可麟德殿此時還未修繕好,皇帝便和一衆妃嫔早早吃了飯遣散了衆人。
此時李清禾正在院裡消食,拾翠殿春日裡花團錦簇,冬日裡倒是光秃秃的,隻好盯着那幹枯的樹枝發呆。
院子裡石凳石椅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不遠處倒是堆了一個不小的雪人,雪人憨厚可愛,是李清禾拉着院中的女使閑來無事堆着的。
此時甘棠正在禦花園采集松針上的雪水,想着今後煮酒烹茶都用得着。
于是秦嶼川來時,便瞧見李清禾披着一墨狐皮黑色大氅正獨自站在院中,她手中抱着掐絲琺琅手爐,微微仰着頭認真地瞧着那高高揚起的枝頭,幾縷白雪飄飄揚揚落在她發上,發髻隻簡單用一玉蘭木簪挽起,不多加修飾,卻美得不可方物。
“在瞧什麼?”秦嶼川站在李清禾身側,學着她的樣子瞧那空無一物的天空。
“閑來無事,瞧那四四方方的天。”李清禾并沒有回頭看秦嶼川依舊盯着枝頭發呆。
秦嶼川聽出了李清禾話語中的冷淡,便摸了摸她的大氅道:“這墨狐皮可是難得之物。”
李清禾不知秦嶼川在吃什麼飛醋,便笑着看着秦嶼川回答:“這是邱昕第一年去邊關時差人送來的,他親自獵的墨狐。怎麼?皇上您喜歡?”
秦嶼川尴尬笑笑,擺了擺手:“原是邱家的兒郎啊,與你感情倒是深厚。”
“是啊。”李清禾點點頭“舅舅治不住他,好在還算聽我的話。”
“朕記得邱家二郎今年便可以參加春闱了吧。”秦嶼川主動挑起話題,想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
李清禾輕嗯一聲,随後誇贊道:“皇上好記性。”
秦嶼川突然想着自己是皇帝,何須在她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說話不免硬氣起來。秦嶼川将一直揣在懷中的發簪取出,親手簪在李清禾發上,說道:“朕帶你出宮去。”
皇帝送了一支壘絲嵌玉純金發簪,大小形狀同李清禾發上的木質玉蘭發簪别無二緻,隻是材料的差别。
此時兩發簪同在發上,原本别緻的木簪瞬間被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