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指着一人道:“陛下,這便是制作那紅豆糕點的廚娘。”
那廚娘是個不經事的,見大殿之中貴人雲坐,大氣不敢喘,隻把頭埋得低低的。
“回陛下,奴才有錯,奴才收了餘寶林的銀子。她說想吃紅豆糕,給了奴才五兩銀子,讓奴才日日做好隻等她派人來取。前些日子又說隻有紅豆有些膩了讓摻了山楂做成糕點就行。奴才雖不解,可她是主子,奴才也不敢說什麼啊,下毒一事,奴才更是不敢啊。”
說完話,廚娘更是連磕了幾個頭,最後指着一旁的雲箋道:“是她,就是她,當日就是這位雲箋姑娘給奴才的銀子!”
被指認的雲箋更是激動,忙回怼道:“天地可鑒,我自小跟着我家主子,難道會害她不成!”
見兩人恐會發瘋,秦嶼川一個刀眼過去,先前還手舞足蹈的雲箋現下也老老實實閉嘴。
就在這時,趙公公用手肘推了推跪着的另一人。
那人才大夢初醒般,慌慌張張地回話。
“奴才名小翠,本不是今日當值,這食盒是從同鄉的宮女小雅手中接過的,她肚子不舒服又不敢耽誤了差事這才求奴才送過去。她隻讓我送給李婕妤,奴才連食盒都沒打開過,斷斷是不敢下毒的啊。”
見小翠還想着求饒,秦嶼川打斷了她“那小雅在哪?”
“回陛下,小雅溺斃在荷花池了。”趙公公如鹌鹑似蜷縮着,生怕人頭不保。
“好啊,好得很!”秦嶼川笑着掃視底下的一衆人,目光在看向穎婕妤是停頓幾秒,最後看着淑妃開口道:“淑妃,你知曉如何處理吧。”
淑妃點頭,心裡有了盤算,又問:“那小翠等人呢?”
“慎刑司。”秦嶼川冷冰冰丢在這三個字,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路過李清禾時面色才柔和些,拉着李清禾離開了筵席。
衆人目送着皇帝一行人離開,淑妃的笑再也挂不住,卻也要強撐着同貴婦人們斡旋。
一邊安慰着不過是小打小鬧不成體統怕是吓壞了貴人們,一邊暗戳戳地要挾着,若是有半個字傳出去便要擔心着能不能瞧見明日的太陽。
衆人也面上笑着應承,心裡各有心思。
紫宸殿裡,秦嶼川坐在書案前,李清禾則站在秦嶼川身側,大臣們呈遞上的奏折毫無顧忌地攤開在李清禾面前。
李清禾不敢将視線落在那奏折上,隻是盯着自己真正研磨的硯台出神,睫毛微顫,面色如常,仿佛先前的被下毒的不是自己一般。
殿門緊閉,室内卻并不暗,陽光穿過窗落在地上,透過糊窗的紙能瞧見屋外巡邏侍衛的身影。
殿内空空蕩蕩,雖開了春,可還是寒意從腳底往身上竄,好在屋子裡燒了炭,也将從室外帶來寒意漸漸消融。
朱紅色的墨汁落在宣紙上,一撇一捺寫滿了這位少年帝王的城府。他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卻不能将心中言語說給旁人聽。
朱砂,誅殺!秦嶼川心裡早就為那些人寫好了催命符。
都說帝王無情,可那些有情有義的皇子早就化作了一抔黃土。高處不勝寒,如今倒有了幾分料峭寒意。
餘光瞥見身邊之人,她撲閃的睫毛如盎然的春意,今日的打扮算不得奪目也尋不着什麼錯處來,隻是秦嶼川打量着她頭上钗環,沒找到想要的答案。
面色沉了一分,又想着怕是太過奪目恐惹人側目,她如今前有狼後有虎低調些也是自然的,想到這秦嶼川又釋然了。
瞧着那人幹活實在賣力,連自己多次地偷瞄也不曾發現,唇角又不覺勾起笑意。
可是倏地,秦嶼川突然想起了董靈兒,那時董氏身體尚康健,常常伴在他地身側為他研磨,有時也窩在自己的懷裡拿着書本瞧着。
他們談史論證,也說家長裡短,說年少時的趣事,也說天南地北,唯獨不談及未來。
也是在那些隻言片語中,秦嶼川知曉了李清禾的存在。
秦嶼川常常覺得董氏是上天賜予自己的禮物,既慰藉他從前的苦難,又為他鋪好康莊大道。于是董氏一天天病重時,他心裡更是愧疚,所以當李清禾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自己并沒有拒絕。
她很像她,又不像她。
思緒回到現實,方才大夢初醒。
或許是太過安靜,秦嶼川先開了口打破了這寂靜。
“李婕妤,你覺着誰會是下毒之人呢?”
他手上的動作沒停,說話的語調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叫李清禾一時拿不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