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油鹽不進。
蔣逢玉啞口無言,索性閉嘴。
她垂着眼睛瞪着腳尖那塊不規則的做舊花紋,惡狠狠把那當作餘敏易的臉,踩了又踩。
餘敏易再度出聲,“抱歉,這樣的事不會有下次。”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了,蔣逢玉正要進去,卻見餘鶴岚和兩名穿着正裝的精英女士談笑着走出轎廂。
餘鶴岚似不經意地投來視線,随後停在餘敏易和蔣逢玉身上,她不着痕迹地給話題收尾,遣走身旁同伴。
“這位是?”
蔣逢玉禮貌性垂首,三言兩語糊弄過去,“餘總,您好。我是蔣逢玉,餘敏易同專業的學生。”
餘鶴岚冷厲眉眼微微舒緩下來,做出個微笑的表情,仍然顯得十分可敬,“敏易的同學?”
餘敏易側身,将她掩在自己遮蔽下,蔣逢玉還有些不習慣,聽得餘敏易開口:“師姐比我大一級,是蔡教授的得意門生。”
蔣逢玉不愛聽這些,急忙道:“不占用您的時間了,我正要離開。”
餘鶴岚一揮手,“哪有來了還讓走的道理?”
她擡腕看了眼時間,擡手隔空點了點餘敏易:“晚宴快開場了,我先去,你帶蔣小姐換身衣服,一會兒在宴廳裡碰頭。”
餘鶴岚說話做事都是雷厲風行的做派,下命令一般發出不可拒絕的邀請,随後朝蔣逢玉微笑示意,大步朝宴廳的方向去。
蔣逢玉怔住,看向餘敏易的視線中帶上丁點無意識的求助意味,餘敏易為這罕見的特殊感到愉快,面色柔和下來,低聲道:
“不用緊張,我母親是個随和的人。”
一時間倒像是安慰初次見家長的女友。
…誰跟他扯這個。
餘鶴岚就算是母老虎,那又跟她蔣逢玉有什麼關系。
蔣逢玉煩躁地撥了撥額角碎發,擡手檢查簡訊,黃聿之早在五小時前回過她。
【抱歉,今晚家裡有事。】
【明天見面,好嗎?】
“留下吧。”餘敏易說,“蔡教授也會希望你留下。”
平心而論,這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蔣逢玉耷拉着眼,慢吞吞跟在餘敏易身後,她有意放慢腳步,餘敏易有所察覺,調整步調,始終與她并肩而行。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一個主打戀愛的攻略遊戲,為什麼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蔣逢玉把自己塞進那套祖母綠綢面褲裝内,發覺尺寸意外合身。
她看了眼絲絨盒子裡靜靜躺着的綠鑽鎖骨鍊,毫不猶豫地伸手壓下盒蓋,将它留在了房間内。
餘敏易輕倚在房門對角的牆面上,見她出門後站直身體,目光停駐在空蕩蕩的細長頸間。
“你戴會很好看。”他靠近了一步,“不喜歡鑽石嗎。”
蔣逢玉說:“不喜歡你,所以不能收下那些東西。”
餘敏易似乎永遠也不會受挫,隻平靜道:“總有一天會收的。”
蔣逢玉跟着他進了宴廳,不情願地體驗了一把當人群中心的感受,趁着有人與餘敏易攀談,飛速閃身竄開。
她躲在兩棵香柑盆栽後,借着繁茂濃綠的枝葉遮擋身形,大剌剌背靠牆角坐在地上,随手拈起腿旁玉瓷盤裡裝着的精巧點心往嘴裡塞。
吃來吃去都是昂貴的味道。
冷不丁被一口細膩的粉末噎住,她站起身,四面環望過後做賊一般輕手輕腳挪到偏僻角落處無人問津的酒水台旁,挑了杯玫紅色果酒,疑心這東西又是從哪座山莊上運下來的。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蔣逢玉嗆了一口,不大情願地轉臉:“顧、咳、顧師兄。”
顧名堯仍舊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濃沉的黑色很襯他,越發顯得面若好玉。
“試試這個。”他将手裡盛着清藍色水液的杯子遞給她,“你應該會喜歡。”
蔣逢玉不知道該不該接,作了一番心理建設,假笑着伸手接過,在顧名堯沒什麼壓迫感的目光下試探性地啜飲了幾口。
酸味和甜味六四開,是很清爽的味道。
蔣逢玉喝了大半,端着杯子規規矩矩道謝,轉身要走,卻猝不及防迎面撞上個端着托盤的侍從。
整盤花花綠綠的酒水,連同蔣逢玉手裡那杯,全部傾倒在她的左側手臂和心腹處。
“對不起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
那名侍從機械化地點頭哈腰道歉,不住地用一塊幹淨的幹帕子擦拭蔣逢玉的衣物,同時将她手裡已經空了大半的杯子接過,攥得極緊,似乎做了天大的錯事,垂着頭等待死亡審判。
原本冷清的角落鬧了這麼一出,驟然吸引了不少探究的視線過來。
在丢人這塊,蔣逢玉的阈值已經鍛煉得很高,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就是個遊戲,出了這一畝三分地,沒人認得你。
顧名堯制止侍從胡亂擦抹的動作,脫下西服外套,擡手罩在蔣逢玉肩頭。
“清理一下。”
他對那名垂着頭神色不明的侍從示意,随後以不容推拒的力道牽住蔣逢玉的手腕,低聲道:“跟我來。”
蔣逢玉還穿着自己那雙平底速跑鞋,行動挺方便。
她跟着顧名堯快步從側門離開宴廳邁進一部貼着‘私人專用’标識的電梯,看着他用一張身份卡刷亮某個樓層按鈕。
“16層…”她無聲默念,摸了摸濕透的袖子。
顧名堯倚在她身旁,襯衫袖口挽到肘間,他擡手替她理了理歪斜的外套,蔣逢玉一愣,向遠側挪了兩步,拉開距離。
顧名堯擡手撥通某個号碼,用種公式化的口氣道:“送排女士衣裝上來,型号全一些。”
蔣逢玉撓了撓臉,壓下‘洋相百出’這類的念頭,眼觀鼻鼻觀心,直到電梯停在16層。
這地方的裝飾大不相同,看着并不像是宴客場地。
顧名堯邁出電梯,探手擋住梯門閉合感應器:“進來吧。”
“這裡很安全。”他頓了頓,說,“是我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