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逢玉大嚇,不知道他為什麼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
“吃飯了嗎?”她決定挑最簡單的問。
黃聿之眼睛微微垂着,“還沒。”
“在等你。”
蔣逢玉有點不自在,總覺得黃聿之被掉包了似的。
她抓耳撓腮地想話題,黃聿之情緒不太高,回答似乎也勉強,她幹脆不再開口,安安靜靜跟着他走。
步道很窄,并肩而行時衣物布料輕輕摩擦,手背碰過手背,觸感清晰。
蔣逢玉試探性地用小指拉了拉他,黃聿之神色未變,倒也沒抽回手。
她深谙得寸不能進尺的道理,虛虛扯着他的小指,行走間微晃,勾得卻牢。
通體純黑的商務用車低速駛過,嚴格遵守校内限速規章,後座車窗半露,熱風撩過,卷起一陣微不可察地清郁香氣。
黃聿之身形一滞,敏銳地循着氣味望去,與一雙清亮姣美的眼睛對上,隐于發間的長眉一點點壓下,面色微冷。
那人似笑非笑,眸中湧起興色,視線輕輕掠過勾纏的小指,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怎麼了?”
蔣逢玉也跟着停下腳步,作勢要偏頭去看,卻被黃聿之牢牢按住肩膀。
“沒事。”
他這樣說着,上身微傾,離她發頂幾寸時停住,半刻後直起身,“走吧。”
她的發間隻有醫療間清涼微苦的氣味,沒有别的。
蔣逢玉不明所以,小指被放開,自然蜷起的手掌整個包裹進他的掌心内,溫熱而幹燥。
一頓午餐吃得索然無味,清灼的蔬果肉蛋,絲毫多餘的調味都沒有,蔣逢玉握着刀叉機械性進食,腦子已經飛到外面去。
還真是佩服黃聿之,十年如一日地自律,她心想,天天吃這個,換她估計恨不得從沒誕生在這個世上。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更短些,可能是心境原因,蔣逢玉腳步都輕快了些,甚至生出膽子捉弄黃聿之。
她從低垂的苦棠枝桠上折下一柄小花,拍了拍他的肩,在黃聿之偏頭的那一秒裡,輕輕别在他耳後發間。
黃聿之微怔,眉目舒展開,唇角輕揚,看着她沒說話。
蔣逢玉說:“好看。”
托書呆子人設的福,她講話也不用太圓滑機靈。
“蔣逢玉。”黃聿之沒動,忽然低聲開口,“我就是這樣的人。”
“乏味,單調,無波無瀾。”
“除了遊泳以外,一無是處。”
“即使這樣,也喜歡嗎。”
蔣逢玉挺長時間說不出話,純粹是驚的。
家世、長相、特長,明明什麼都有了,還在為這種事苦惱,跟現實世界那波哭訴自己‘隻有錢沒有愛’、‘除了錢一無所有’的人簡直如出一轍。
她片刻未動,黃聿之取下耳邊那朵潤白柔軟的花,放回她的掌心裡。
他低聲道:“我走了。”
蔣逢玉沒反應得過來,愣愣站着,微風吹過,幾乎沒有重量的花被裹挾着拂去地面,落進污泥中。
身後傳來微急促的腳步聲,黃聿之的手被拉住,緊緊握在稍小一些的掌心裡。
他頓了頓,嘴角淺淡笑意一閃而過,平靜地轉過身去,清隽的面孔印進眼底。
她的頭發微亂,日光下泛着細碎的淺色金光,眼神專注而堅定。
“黃聿之,”她平複呼吸,慢慢道,“大家都說我是個木讷的人。”
“人生裡隻有學習、工作,按部就班地生活。”
“沒有興趣愛好,沒有特别想要的東西,沒有特别喜歡的人。”
她的手指扣進他的指間,“但你是例外。”
“我的答案是你。”蔣逢玉朝他邁近一步,素淨的臉孔微仰,“你不想要無法實現的承諾,那麼我就不說。”
“未來如何,我無法預料,也無法保證。但今天、明天、這一周、這一月,我的答案都是你。”
她緊緊盯着他,生怕錯過一絲情緒。
他的睫毛微顫,慢慢地眨了眨眼。
黃聿之的眼睛很美,尾部上揚,形似桃花,即使不笑時也總讓人覺得和煦含情,很具備欺騙性。
蔣逢玉有點忐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下一秒,她眼前一晃,似乎被拉着跑了起來,身體有種奇妙的滞空感,心髒難以控制地狂跳。
後背重重抵上粗粝的樹幹,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綠,樹葉發出細微的娑娑聲,她的意識也連帶着有些恍惚。
啁啾水聲混着暗啞喘息,自緊貼的唇縫處細密蔓延,她不自覺地回應,手指揉進細潤發間,換來親昵的纏吻。
分别時蔣逢玉還有些無所适從,往前走了兩步,手腕仍未被放開,她抿唇回頭,被攬進帶着木質沉香的懷抱内。
溫熱的觸感落在耳垂,他的笑聲微啞,一部分毫無阻攔地傳進耳道内,一部分沿着緊貼的胸腔共振。
蔣逢玉揉了揉耳朵,直直往校醫室走,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不是,都這樣了,好感度就吝啬地漲一點,像話嗎?
她揮了揮手,光幕卻并未撤離,幾道發光的透明字框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6月27日晚,22:35—22:45。】
【德萊曼大道,覓夫人。】
S001的聲音随後響起:
“請在給出的限定時間内,根據線索推進支測任務。”
“另外,”它一向平淡擾人的聲線有一瞬間變調,很快恢複原樣,“本系統具備人性化屏蔽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