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藏青色莽服,一雙手的手心沖外,露出斑駁繁雜的掌紋,仿佛繁亂冗雜的心緒。
他已過知天命的年紀,兩鬓花白,眼角皺紋明晰可見,可卻十分耳聰目明,正如此刻他雖未回頭,卻依舊能聽到來人的腳步聲。
“事情辦得如何?”
劉長隆長長地一揖,道:“那女子沒有拒絕,但她有個條件,下官不敢擅專,隻能答應其一日後回複,這才找大人來禀報。”
駱秋以為馬車上的人是陸知廈,但其實并不是,而是劉長隆假扮的。這樣一來就算被人盯上,也完全可以推脫成他的個人行為,同陸府毫無關系。
而此時真正的陸知廈站在陸家的祠堂内,恭敬地擦拭着香案上的塵灰,對于這結果有些意料之外,“呵…倒是小看了這女子,她竟還敢談條件,說說吧,她想要什麼?”
劉長隆也覺得不可思議,而且他還很好奇,“她想要挨着居所西邊的那塊臭水塘,說是要官府加蓋了契結書,想必是想過了明路占那塊地方。”
“哦?”陸知廈也沒想到居然不是要銀子,而是要那一塊毫無用處的臭水坑,他擦拭香案的手頓了下,回過頭來看向劉長隆又道:“除此之外,她沒要别的?”
劉長隆搖了搖頭,“沒有。”
“倒是有趣,你去回她,準了。”陸知廈那雙如鷹隼般的眸子裡閃過狡狯的目光,心道不過是一個随時都能捏死的螞蟻,晾她也翻不出浪來。
駱秋在等回信的同時,也沒閑着,反正魑魅魍魉找上門,她想躲也躲不過,還不如好好賺錢。
她從城中找了個巧匠給她打了一個能壓實苎麻條類似于磨盤的東西,上下各有一張平整且光滑的木闆,中間以螺紋木釘楔住,這樣她就不用每次都耗費精力壓實橫豎交織的苎麻條。
等到日暮時分,她正繞着新建成的工房打量,忽然當啷一聲,從院外抛進來一卷類似文書的冊子。
她吓了一跳,緩過來後才走過去将東西撿了起來。
上面有張字條,寫着:誠已踐諾,待姑娘消息。
她再打開下面的冊文,竟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塊臭水塘的契結書,還加蓋了官府大印。
她高興地差點兒蹦起來,這麼可真是天上掉餡餅。
她越發覺得自己可能要走大運了,到時候隻需要往别苑裝模作樣地走一圈,再胡謅一通,反正聞居遠那邊自會有人處理後續。
如此一來,她趕緊将那契結書收好,攏在懷裡樂不可支地進了屋子。
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何況還是這種與虎謀皮的事,駱秋在拿到契結書的第二日,便讓齊老三暗中安排了一番,她則在卯時去了别苑。
在别苑門口假意糾纏告饒,然後就被放了進去。
聞居遠不在,非昨自然也跟着去了,她到了别苑本想着裝裝樣子,溜達一圈也就走了。
豈料放她進去的麒麟衛直接把她帶到了聞居遠常在的正廳。
她推辭道:“也不用如此麻煩,我轉轉就走。”
反正也是裝樣子,就算有人盯着她,晾他們也沒膽敢把爪子伸進别苑裡來。
那麒麟衛不為所動道:“姑娘稍歇,公子吩咐過,隻要姑娘想來,整個别苑都暢通無阻。”
駱秋眉梢一挑,心裡說不出的舒坦。
既來之則安之,她不如就趁着主人沒在,好好享受一下被人奉承的滋味,于是也不矜持,由人帶着進了廳内。
很快有人按照聞居遠的喜好給她上了茶,又備了兩碟江夔常食用的點心,然後就真的像是侍奉聞居遠那樣,悄聲退了出去。
駱秋還以為他們是覺得自己是女子,不便同室而處。
其實是因為正廳乃是聞居遠的私人地盤,輕易不讓任何人踏足,除了近侍非昨,還有趙岚平時得了他的同意能進來,其他人都不敢擅自進入。
而她是唯一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