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客棧中最好的一間廂房。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刀客隻得貼着牆壁,緩緩往那紫檀架子床挪步。
可架子床的方位卻是不巧背對着夜色,手中刀尖血珠“啪嗒”一聲,清晰墜落于地,他吓得手一抖,腳步卻加快地朝那床而去,猛地掀開了蓋着的被褥。
擡手落刀的瞬間,他閉上了眼,想起白日酒樓上被衆人談論的俏麗女娘。
可惜了——
狠刀紮落,卻隻紮到了柔軟的床褥,他猛地睜開眼。
床上竟然空無一人!
便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一陣劇烈的拍打聲震醒:“有人嗎?有人嗎!”
刀客驚慌失措,提了刀往外跑,他身量矮小,身法卻是極為妙絕,一轉身遂落于房梁之上,沿着那不足一人腳寬的梁頂,如履平地,頃刻便翻到窗沿處。
脖頸卻蓦地一涼。
面前是一雙冷如冰的眼,無聲而陰沉,透着肅寒。
他顫顫巍巍低頭,面罩之下,他全身最為薄弱的脖骨處,橫着一柄木銅劍,同樣殺意生生。
刀客瞬間腳底生寒,手中刀“铛”的一聲,墜落于地。
與此同時,廂房内燭燈起,門被人從外面撞開,幾目相對,刀客哆嗦着,面罩脫落,露出張俊白卻蒼如鬼煞的臉容。
常舒明還沒來及看清房中情況,劍眉率先一凜,洪亮一聲:“你們房裡有刺客——”
身後突然撞上來一個腦袋,“咚”一聲撞得他背骨生疼。
是喝得醉醺醺的林拓。
林拓隻聽得那“刺客”二字,瞬間醒神,從衣衫淩亂的腰間抽出佩劍,指向光亮之處,“在哪?刺客在哪?看招!”
常舒明連忙擋住他,尴尬地輕咳一聲,道:“差點忘了,此處住的兄台武力可是不差。”
榮微披着單薄外衣,面有懼色,看着面前幾個男人,她下意識摟緊了衫衣,看向江隴,顫顫巍巍道:“夫君。”
江隴眼底寒意褪去,聲音輕柔安撫她:“嗯,我在,别怕。”
說着他收去橫在刀客脖子上的劍,二指點了他的穴位,正欲開口,廊道内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聲:“血!殺人了!殺人了!”
常舒明眉峰瞬間一擰,拉着林拓往外跑去。
點着燈燭的廊道外,風輕輕晃動紅籠,明明滅滅之間,聽見喊叫聲,四周的房門接二連三打開,探出十幾張睡眼惺忪的面孔。
“我這睡得正香呢,喊什麼?”有人不耐嚷道。
榮微跨過門階,抱手輕靠在檐柱上,冷靜地看去。
隻見對面敞開的卧門内,一個仆從驚坐于地,雙臂撐着連連退後,沾血的雙手在木地闆上劃出兩道深紅色的血痕。
他染着驚怖的雙眼望向身後十幾雙眼睛,抖着擡頭,指了指幽深昏暗的屋内,“家、家主……”
已有濃烈的血腥味在樓廊内飄散。
常舒明心道不妙,撇下醉醺醺的林拓,焦急踏入屋内。
睡得正懵的餘下店客終于醒過神來。
這些人多為武林中人,早已熟悉這見血場景,連忙跟在常舒明身後,走進去探查情況。
江隴來到榮微身後,輕聲同她道:“還有一間屋子是緊閉着的。”
“那、那是個沒有門派的江湖遊俠。”阿淺戰戰兢兢地在一旁道,“孤身一人,怕是——”
江隴看向刀客,語氣直白:“你殺了他們?”
刀客閉着眼,面色已恢複如常,聞言不語。
不多時,滿臉怒意的常舒明走在前頭第一個出來,看到江隴身旁被釘在原處的刀客,他腳步一頓,沾了點醉意的眸中滿是不解。
下一刻,他黑衣似濃霧般湧動,手中銀劍便如飛龍般随着他極快的步伐向前,擲向動彈不得的刀客。
榮微還借在門柱上,立身未動,看向江隴的眼眸卻是輕輕眨了眨。
江隴瞬間意會,擡臂一擋,“常公子。”
常舒明劍意被擋下,心中的怒意卻分毫未減,直視着江隴,“你們非我江湖中人,不知此人是誰,但這等兇狠之輩,既落入我們手上,定不可輕饒!”
“何況他剛剛殺了兩人!”
常舒明背後傳來一道熟稔的聲音,正是白天酒樓裡與他們攀談的蕭若雲。
他一身正氣,看着被擡出來的血淋淋兩具屍身,目光沉沉,“鬼燈一線桃花面。鬼質枯,你這人功夫不佳,卻擅長做此等鼠輩鑽洞之事,簡直是下三濫!”
此話一出,圍觀的衆人倒吸聲連連。
鬼質枯在江湖中早已惡名昭著,常以鬼之名,行魍魉之事,為禍武林多年。
然而今夜客棧内高手如雲,卻還是在鬼質枯刀下死了一江湖客、一商賈。
思及此,蕭若雲視線刺向鬼質枯,質問道:“你究竟用了何種下作手段,才殺得那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