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荃擡起頭,眼神是陳正從未見過的炙熱堅定。她語調決然:“我想留下來,擊退北吳。”
在場三人無一不為之震驚。陳正和陳譽認識熟悉的陳荃從小就是不争不鬧,對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沒有特别想要的東西。這是第一次,他們見到對一件事這麼執着的陳荃。
于夏震驚于陳荃一介女流,混入軍營被發現之後還能如此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放棄。
“你可知軍中不允許女人進入?”陳正眼睛微眯,似老鷹般銳利的目光射向陳荃,不是之前寵愛愛女的形象,而是帶着上位者威嚴的姿态。
陳荃沒被吓到,單膝跪地的身姿依舊挺拔:“我知道。”
“陳譽,那你知道,這件事被發現了會是什麼後果?”陳正語氣越發嚴厲陰沉,三個兒女一直是自己的驕傲,除了陳世有些調皮,實際上這二十幾年來在教育孩子這件事情上,與薛雪沒操多少心。
可如今,誰知道這三個兒女一起給自己布置了一場驚天大禍。
陳譽從小被培養,寄托了将軍府上下的期盼,期盼他能接過陳正的位置。從小開始,他就熟讀兵法,了解大鐘軍隊編制。對于軍規,不說完完整整背出來,也是能大緻說完一遍。
聽到陳正的問話,陳譽低聲道:“被發現者,以軍法處置,送回京城由大理寺審問。經手名單之人,一同領罰。”
陳正看向陳荃:“你聽到了吧,不光你要受罰,即使我是主帥,即使陳譽是少将,也要一同領罰。還有那位登記你假名字的團校尉,一樣要受罰。”
陳荃可以接受自己領罰留在這,但不能接受其他人因自己而受罰。
在她沉默時,陳正又說:“最好的辦法,你現在就悄悄離開,我對外說你接受我的命令去做密探,以書信聯系。在戰争結束前,你不會再出現。”
聽到自己要回京的消息,陳荃堅決不同意。陳正怒氣快要沖出來,厲聲道:“你不想留下來,那你倒是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你被發現之後不連累到其他人!”
“那……隻要我永遠不會被發現就可以了。過去這麼久了不是嗎?我不是一直沒被發現嗎?”
“你至今沒被發現,但你怎麼保證永遠不會被發現!從行軍到現在不過一月,北吳此次很難纏,我都不能肯定這場戰争要多久才能結束。”
“多久結束也無所謂。我和他們的關系不算好,他們都害怕我,不敢接近我。即使是一直要和我比試的安山水也從不逾矩。”
二人僵持不下時,有道聲音傳來。
“我有一個辦法。”安靜了許久的于夏輕聲開口,眼睛依舊閉着。這一刻鐘内發生了太多事情,十八歲還很稚嫩的面龐帶上不應該有的疲憊。
營帳裡争執聲停下,陳姓三人目光都轉向他。陳荃的目光帶着自己不察覺的希冀,陳譽的目光是不相信有辦法的失落,陳正的目光是鼓勵。實際上他這點鼓勵也隻是看在于夏是宜遠侯兒子、自己的女婿份上給的,他和陳譽一樣,知道這是無解的事。
陳正緩了口氣,才說道:“你說說看吧。”
于夏睜開眼,沉重的眼皮差點擡不起來,眼睛下方不知何時冒出來兩團青黑。他睜着眼很困倦的樣子,心裡卻在想若是真能直接睡着就好了。
“我的傷還沒好,本應該待在給傷兵準備的營帳裡。但我在那裡休息不好,又因為營帳隻有我一人,所以我才能回來躺着。”
“我知道。”陳正說,“你能回來休息也有我的準許,我希望你好好養傷,戰事其實本來就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
“這些天一直是董大夫過來替我上藥,一來一回的很費時間,明明在後方還有無數的傷兵需要他急切的治療。”于夏眨眨眼,把眼中的幹澀眨掉,“‘全晨’救我有功,又在第一時間内給董大夫宋大夫打下手救治我,所以對于我的傷情‘他’有經驗。”
陳荃不止眼神裡的希冀越發明亮,臉上的神色也有着未出現過的激動。
于夏的聲音還在繼續:“既為了給更重要的傷兵省出人力,又為了給有功的‘全晨’一個提拔的機會,讓他到我營帳内給我換藥,以及平日服侍我。”
陳荃急忙點頭,同意這個主意。
“我們本就是夫妻,若不是北吳突然來犯,我們這會應該好好地在京城——培養感情。”于夏把後面的四個字說出來,自己都想笑。可憐的老爹還被蒙在鼓裡,還以為陳荃真跟自己培養感情呐。要不是自己慧眼識珠,然後再受個傷,人家都不帶在自己面前晃的。
陳荃聽到自己胡謅的字條内容,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皮膚暗暗紅了一下。她笃定憑借自己身為勝遠大将軍最為疼愛的女兒這一事,宜遠侯會認為父親在這其中出力,而不會懷疑。
“我覺得可行。”陳譽率先表态,“這個理由不會出錯,任誰都不敢闖入于夏的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