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呦,小乞兒這麼大的口氣?"
"還我家,我家的,自己姓啥都忘了。"
"狗仗人勢! 真以為你家主子是大官老爺麼?"
王楚嫣一直默默忍耐,卻在聽見這些非議時,憤怒甩袖。
"又是你們,我認得你們! 好啊,又嚼舌頭了是麼?"
她往前走去,瞠目直視那兩三個說渾話的男女。
"我視蘇兒如弟弟,你們敢再胡說八道試一試?!"
那幾人萬萬沒想到,溫婉賢淑的王楚嫣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他們直接對峙,霎時驚懼,縮身後退。
王楚嫣環視衆位,正言厲色地道:"往後,誰人若再胡言亂語,敗壞我與家人的名聲,我們官府見! 此外,官以民為重,有人若是自輕自賤,千萬莫将我們與你們扯一塊兒!"
積壓在心中的怒氣終于釋放出來。
她語出驚人,顯然是忍無可忍。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少頃,響起一陣激烈的鼓掌聲。
"王娘子說得好!"
"就是,百姓咋了?難不成天生即賤命?去他娘的!"
"科舉不正是寒門學子鯉魚跨龍門的現實麼?!"
"賤骨頭自己作踐去,莫将大家扯一塊兒! 呸呸呸!"
圍觀者中,不少街坊自來對王楚嫣印象挺好,贊許她溫婉明理的性格,以及幹練的處事能力,此刻見她被逼怒,轉而一道訓斥那幾個尖酸之人,直将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落荒而逃。
此外,絕大部分人皆是尋常百姓,平時大家就對朝廷某些大官的所作所為很氣忿,私下裡也會發牢騷,譬如花石綱,繁重的賦稅,日益見長的生活物資…… 于是有些人從看熱鬧轉為抱怨時局。
當下,王員外揉着惺忪的眼睛,垂頭喪氣地走出客棧,望見烏壓壓的人群,愈加腦袋昏沉。
"作孽啊,天大的機會,沒抓住,真是作孽啊…… 這下臉也沒了……" 王員外扶額自語。
昨日他被禁衛攔住,連與王昂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後來又見王公子被達官貴人給請走了,他恹恹地回家後,見女兒有趙姑娘陪伴,他便回房獨自喝了一夜的悶酒,到現在頭還隐隐作痛。
王楚嫣扶住步履蹒跚的父親:"爹爹,你面色不好,我扶你回去歇着。"
合香也趕上前,憂心道:"主君還沒用早膳,香兒過會兒給您送到屋裡去。"
"王娘子,你快帶主君回去,這兒交給我。"
徐管事又對街坊鄰裡一頓好言好語,勸散他們。
衆人終于慢吞吞地移動腳步。
不遠處,塵土飛揚,一匹白駒正在疾速馳來。
"閃開! 閃開!" 馬上騎者連聲急吼,吓得不少看客即刻做鳥獸散。
就在接近客棧之際,騎者騰身躍下,舉臂高呼。
"王家客棧的王楚嫣姑娘在嗎?我有一封急信!"
王楚嫣驚訝回首,應道:"我就是。"
送信人抹了抹汗,雙手将信呈遞上,喘氣道:"這是王昂王公子派我送來的,囑咐我快馬加鞭,務必将信親手交予你。"
王楚嫣遲疑地接過:"謝謝。"
正在散去的人群再次好奇圍來,翹首跂踵地瞧看。
"欸?信?" 王員外登時驚醒,"王公子寫了什麼?趕快打開看看!"
王員外見女兒躊躇,伸手來奪。
王楚嫣急忙将信揣于懷中,旋即返身入店,步履不停地走向裡院。
王員外如影相随,心急如焚地在背後催道:"女兒啊,快些看信啊,别讓阿爹幹着急! 阿爹年紀大了經不住這麼折騰哪!"
王楚嫣在小池邊坐下。
正在悠閑玩耍的貓兒們立馬圍來,在她腳邊喵喵地蹭來蹭去。
"快些打開看看呀! 爹的寶貝女兒呦,行行好啊!" 王員外捶胸頓足,催命道。
"行,我看,我看,爹爹稍等。"
王楚嫣也迫切想知道信中内容。
但,她也怕。
她靜坐一會兒,直到氣息略微均緩時,才拿起貼在懷裡的信。
彼時晨光穿破濃雲,薄紙被染上金色,捏在她玲珑的指間顫得宛如金蟬之翼。
她慢慢地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