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絨明顯感受到了他的别扭勁兒,但懶得理睬他。
這狗男人,不知道又在耍什麼花樣。
她一天下來奔波不斷,都要累死了,怎可能還看他臉色?
“坐下。”祝絨将周钰拉進房間,讓他在床上坐下,随即幫他解開纏在臉上的繃帶,“對了,我為你買了一個面具,日後你出門,戴上那面具即可。”
言罷,祝絨拿來狗頭面具:“試試看。”
周钰有些猶豫,如今他什麼都要祝絨買和照料,當真像極了她說的入贅夫君……
但他确實覺得繃帶太過麻煩,便還是接過了面具,戴在了臉上。
“這是……動物?”周钰摸着面具的輪廓猜測道。
祝絨卻許久都沒有回答,隻因周钰戴上面具後實在太滑稽,令她一日的疲倦一掃而空。
這個狗頭,與他那讨人厭的氣質太匹配了。
“這是狼,看起來兇狠極了,與你甚是相稱。”祝絨憋着笑胡說道。
周钰好似還挺滿意的,摘下來看了眼,但因為看不清楚,并未瞧出問題來:“那我便收下了。”
他停頓半晌,好似想到什麼似的,忽然補充一句:“狼的氣質,确實與我十分相配。”
祝絨正要起身去給他拿藥來敷眼睛,因這句話險些又摔坐回床上。
她用嫌棄的眼神回頭瞧了眼周钰,心想這狗男人還真是自信不已。
“是是是,王爺您便是山中的狼王,威猛又狠厲,人見人怕。”祝絨敷衍地誇了他一句,便起身出去了。
然而待她折返時,意外看到往日倔得要死的周钰,竟主動解開了上衣的系帶,将上半身裸露在她面前。
此前明明像個誓死都要守住清白的黃花大閨女,今夜怎麼回事?吃錯藥了麼?
周钰見祝絨并未作聲,似乎毫無反應,以為是做得還不夠,于是開口道:“我傷口似乎又裂開了,被你那未婚夫弄的。”
言罷,他直接伸手解開纏在身上的繃帶,繃帶之下的胸肌和腹肌展露無遺。
豈有此理,他便不信如此還敵不過那個弱不禁風的男人!
祝絨總覺得周钰此番有詐,遲遲沒有靠近,一直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
但他的傷口的确在流血,繃帶又一次被血全染紅了。
祝絨歎了一口氣,從櫃子裡翻出金瘡藥,在床邊坐下,先用幹淨的棉布為他擦掉血,再薄薄塗上一層藥。
“周钰,你這傷怎麼總是好不了……”眼看着一瓶昂貴的金瘡藥快要用完了,祝絨歎聲道,“還會很疼嗎?”
周钰被祝絨的指腹摸得很癢,緊緊攥住床架才忍住沒閃躲,聽到祝絨的語氣裡夾雜着擔憂,便以漫不經心的态度答道:“不疼,習慣了。”
“怎麼可能不疼呢?”祝絨沒有信他,又想起了今日張然描述過的一切,輕聲道,“這傷,是不是在戰場上被人捅的?”
“嗯。”周钰至今難忘那刻被背叛的震驚和憤怒。
祝絨心頭泛起一股酸澀,光是想想那種滋味,便覺得可怕,不禁感到有些心疼。
她為周钰纏上新的繃帶,故作輕快道:“沒事,我一雙妙手,很快就能将你治好。待你痊愈,便能手刃仇人。”
周钰何嘗聽不出祝絨正在安慰他,心裡因此而變得柔軟許多,也不氣她在梁逸許面前不給他面子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已然看出來,祝絨雖嘴上不饒人,但真的是一個極其善良的女子。
正如範青梅所言,她很好,值得旁人的珍惜和愛護。
也是如此,那個未婚夫才會對她念念不忘吧。
祝絨綁好周钰身上的繃帶,随即朝他的褲子伸手,想要脫他的褲子檢查傷口,但周钰握住了她的手腕。
祝絨擡頭,以為他又要氣急敗壞發作一番,殊不知周钰神色平靜,隻是低聲說了一句:“腿上的傷口無礙,莫要憂心了。”
從前扒他褲子,他要死要活地相争,祝絨便越發來勁,而如今他心平氣和,握着她的手腕好聲讓她别操心,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什麼相争的勁兒都煙消雲散。
她看着周钰,周钰也望着她,她便在他清澈的眼眸中,瞧見了自己的模樣。
她有些閃躲般垂眸,視線卻又撞入周钰那一身赤裸的結實肌肉上,竟生出一絲羞赧來,臉上微微發熱,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奇怪了,明明他渾身上下她都瞧過,從未生出這般奇怪的感覺來,今夜是怎麼了?莫非她也吃錯藥了?
“知,知道了,那便不脫了。”祝絨磕巴了一下,為了掩飾,又加快了語速,“那便直接敷眼睛吧。”
周钰敏銳察覺她難得露出了害羞的一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祝絨到底還隻是一個小姑娘,怎鬥得過他這個大十歲的老狐狸?
祝絨迅速将草藥塗抹在布條上,再度走回床邊坐下,擡手為周钰敷藥。
但草藥卻因為她太着急沒有塗勻,忽然掉落一小塊,沾在了周钰臉上,同時大塊的草藥渣也緩緩下滑,祝絨一慌張,想要摁住草藥,反而因此失手将整塊布條掉在了地上。
那是家裡僅剩的草藥了。
祝絨懊惱地抿抿唇,蹲下來收拾,瞧着那烏青的草藥渣滓,又想起了周钰的眼睛。
她擡眼望去,他的一雙眼睛,真是生得甚是好看,猶如琥珀般透澈清亮,正應了他的名字,“钰”。
可這塊玉石,如今卻蒙了塵,模糊不堪。
“周钰,萬一……萬一我沒能将你治好怎麼辦?”祝絨輕聲問道,話音止不住地顫抖,“萬一這藥不起作用,你的眼睛……再也看不清了,怎麼辦?還有你的傷,反反複複地裂開流血……萬一惡化了,再難愈合……”
祝絨越想越心慌,突然覺得自己救下周钰,其實是背上了極重的負擔。
她連自己的未來都不曾如此擔心過,卻總會止不住為周钰憂慮。
怕他疼,怕他的傷惡化,怕他被人發現,怕他無法報仇雪恨。
怕他就此折在她的手上。
“我與張然說好,待你和他的傷好一些,再尋機會讓你們見面,但……我好像總是害你受傷,那日在河邊是如此,今日那梁逸許來亦是如此……不然,我……我明日便讓張然那邊秘密接你離開,去接受更好的醫治……”
祝絨變得語無倫次,愈發覺得自己做得不好,支支吾吾的模樣又實在丢臉,撿起藥渣滓起身便想逃出房間,卻被周钰揪住了裙擺。
“祝絨,莫慌。”周钰的聲音很沉穩,也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