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世子的身份,章甯直接進入了彭蠡澤駐軍大營。為首的将軍韋遠一開始百般不配合,甚至阻撓,直到章甯拿出了陛下的信物。
信物是臨行前陛下秘密給他的,就是怕中途有什麼意外,所給的權限也很大。
韋遠看到信物就立即閉嘴了,如君親臨。
章甯調出了駐軍的出入記錄,一番清點,發現确實有兩百人不在軍營。
韋遠的解釋是他們被派去了彭蠡澤巡查。“世子大人你也知道,那彭蠡澤十分怪異,常常有漁船莫名失蹤。有人還見過湖底有神秘的白影,大片大片的。馬上進入豐水期,更易導緻事故多發,所以他們去巡查。每年都是如此。”
章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這番說辭也不能說有問題,彭蠡澤綿亘數百裡,兩百人巡查隻有少的。
問題就在于這兩百人到底是南下巡查還是北上漢水。
他立即讓人去查,很快就有了結果。兩百人确實有南下的出城記錄,但是再一查卻沒有沿途留宿的記錄。章甯心中冷笑,恐怕按照他們的計劃,這兩百人直接從漢水南下,中間隻有幾天的時間差。要不是自己動作快,讓他們來不及做手腳,恐怕就讓他們瞞過去了。
這樣的結果也讓韋遠大驚失色,不從軍令私自行動乃是重罪。他隻好主動自查,查來查去。他的副将出來認罪,調令是太子下的,說是懷疑越國人在江城有埋伏,因此調兵二百人去漢水增援。因為隻是懷疑,尚無确切的證據,因此調令是秘密執行,韋遠也沒有權限知曉。
太子确實有這個權限。章甯不置可否,也不予評判。他将調查的結果寫成密信,讓陸重明的随從立即傳回宮裡。
漢水之亂第二天,宮裡就知道了。陛下震怒,氣憤加傷心,在暖閣養了好幾日都未上朝。德妃得知愛子失蹤,當場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已經失去了精氣神,萎靡不振。葉意蘭幾乎衣不解帶地伺候着,形容憔悴。
幾位皇子也并不好過。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祈珺畢竟是最小的弟弟,如今生死未明,該難過還是得難過。
陛下懷疑的目光從未在他們頭頂消散。尤其是陸重明和章甯的調查分别發回宮内以後,幾位皇子更是惴惴不安。
暖閣裡,三位皇子并排跪在地上。
“父皇,五弟下落不明,兒臣寝食難安。自請前往江城,一定要将弟弟帶回來。”二皇子祈琮悲泣不成聲。
“父皇,兒臣雖不懂政事,但亦願意為尋五弟出力。願與二哥一同前往江城。”四皇子祈珃知道自己并不能置身事外。
陛下并沒有理會他們,隻對着太子說話。
“你既然知道江城不太平,為何不直接警醒章甯,要自己私下調兵?”陛下陰沉着臉看着太子祈琛。
祈琛滿頭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他跪在暖閣的地毯上,不敢擡頭看陛下。“父皇,兒臣隻是聽說而已,沒有十足的證據。五弟的隊伍中還有越國使臣,若是兒臣貿然警醒,怕是會平白惹來越國猜忌。”
他不敢擦汗,繼續急切地辯解,“父皇,兒臣聽說漢水動亂時,章甯并不在江城。事後也是永誠侯及時趕到控制住了局面。兒臣不知為何章甯不在,還請父皇将他押回審問。”
“哼!”陛下重重地一拍桌子,“章甯的事是你能管得了的?朕要你自己說自己的事,攀扯他人做什麼?”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派出的人,到了漢水時,事情已經發生了。”祈琛整個身體都匍匐在地上。
陛下斜靠在榻上,滿臉疲态,眼裡甚至有悔恨之意。他語氣裡極為痛心疾首,“朕知道你們兄弟幾個平時争強好勝慣了,朕也知道你們都是能幹之材,是以對你們背後的小動作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可是珺兒是你們的弟弟呀!你們怎可手足相殘?更何況,珺兒從來都不與你們争鬥。你們,你們……”
他重重的咳嗽起來,祈珃小心翼翼地擡頭,将裝有參茶的杯子雙手奉上。
陛下接過來放在一旁,并不說話。
祈琮看了一眼他的臉色,試探着問道:“父皇,此事是不是越國人做的?聽說擄走五弟妹的人就是越國衛家的小将軍。”
陛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祈琮吓得低下頭,“兒臣,兒臣隻是聽說衛家曾與公主有婚約,據此猜測而已。”
“若是與越國開戰,你們心中有什麼想法?”陛下沉聲問道。
祈琮搶先開口,“兒臣願親自領兵。”
祈琛毫不落後,“兒臣願親身上陣殺敵,為五弟讨回公道。”
祈珃沉默不語。
陛下看了他一眼,“老四什麼想法?”
“兒臣但憑父皇吩咐。”祈珃眼觀鼻鼻觀心。
陛下重重的将茶杯擲在地上,怒不可遏,“很好,一個個已經開始惦記兵權了。珺兒為何與越國公主成婚?兩國為何聯姻?還不是為了休養生息,讓百姓安居樂業。你們倒好,整日想着開戰。這才安分了多少年?”
三位皇子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
“滾,都給朕滾出去。給朕好好待着,沒有旨意不得外出。”陛下龍顔大怒,讓他們三人退了下去。
安靜的暖閣,陛下無力地躺在榻上。早有機靈的小内侍悄悄進來将茶杯的碎片打掃幹淨,又奉上了新的茶。
秦公公悄悄走進來,親手替陛下按摩頭部,“陛下,這些日子你都沒吃什麼東西。好歹吃一些吧,龍體要緊。”
陛下并未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德妃怎麼樣了?”
秦公公低聲答道:“德妃娘娘每日都在哭,也吃不下東西。還好有葉姑娘勸着,勉強能進食少許。永誠侯夫人每日也會進宮照料。”
陛下輕歎一聲。他知道德妃情況很不好,但他不敢去見她,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