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局有陸重明坐鎮,章甯更多的時候是沿着漢水,或是乘舟或是徒步而行,想在已經被清理過的戰場,試圖找到阿璃或者祈珺經過的痕迹。
每次都是無功而返。過去了将近一個月,要是有線索,陸重明早就發現了。可章甯仍然固執地做着這件事,雖然這并不能讓自己的内心安定片刻。可他更害怕自己閑下來,這一個月,失去阿璃和祈珺的痛苦後勁才剛剛開始。
好在,這樣的後勁并沒有持續太久。
一日從漢水回到府衙,下屬告訴他韋遠給他來了信。
章甯心中一動,自從彭蠡澤一别,他與韋遠其實并無多少朝政軍事上的交集。而韋将軍來信,那多半就是一件事,之前拜托他的那件事。
果然,信上隻有極為精簡的幾個字:銀戒指,浔陽。
浔陽,竟然是浔陽!章甯瞳孔收緊,難以置信。她竟然在浔陽!
他努力深深吐納幾下,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走出房門,擡頭望天,豔陽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嘴角上揚,老天對他還算很好。
*
豔陽當頭,阿璃和祈珺走在回小院的路上。他們一人提着一個小籃子,裡面裝着新鮮的蔬菜水果。走到趙嬸嬸家門口,看見她家小娃和其他小孩正在一起玩。阿璃心情極好地将籃子裡面的蘋果拿出來,送給他們。
心情好自然是有理由的。今日去城中閑逛,路過一家玲珑首飾鋪子。祈珺非拉着她去看時下流行的樣式,還說有錢了給她買。
浔陽繁華,彙聚南來北往的客商。這家鋪子裡的首飾也是南北兼蓄,各地流行的都有。兩人看花了眼,覺得什麼都好看,隻可惜身上的錢還得省着用。最終隻好空着手出來。
“阿姐,你看。這裡的銀飾也有發黑的,難道也是為了警醒百姓小心食物中毒?”祈珺指着櫃台附近的一排排銀飾,好奇地對阿璃說。
阿璃擡頭去看,果然那些銀飾不少都是黑的,尤其是戒指。她愣在當地,過了好一會兒,擡起手去瞧自己手上的銀戒指。
之前那個小城鎮上,那家首飾鋪子也是如此,現在浔陽的店鋪也是一樣。這肯定不單單是為了警醒百姓,不然中毒事件從來都有,為何現在才開始警醒?
這裡都是彭蠡澤周圍的城鎮,一定有原因。
阿璃按下内心的疑問和激動,連忙去問老闆,“請問這些黑戒指是什麼時候放上去的?”
老闆漫不經心道:“也就十天半個月前吧。”
十天半個月前。不就是自己和祈珺失蹤之後嗎?阿璃一顆心狂跳不止,“是官老爺讓放上去的?”
老闆略略開始不耐煩,“是呀。是官老爺和駐軍的人讓我們放的,城裡其他首飾鋪子都要這麼做。也不知這到底是幹啥,黑黢黢的一點也不好看,白白影響生意。”
駐軍的人!阿璃幾乎就要肯定是章甯讓人這麼做的,一定是為了找自己。
她從懷裡掏出一小錠銀子,遞給老闆,随意取下一枚發黑的銀戒指,“煩請老闆轉告駐軍,我在浔陽。”
回來的路上,阿璃幾乎是一路哼着小曲。祈珺自然也很高興,“阿姐,要是表哥來了,咱們的生活是不是就能改善了?咱們請兩個傭人吧,我不想自己生火做飯洗衣了。”
阿璃心情極好,“那得先換個大宅院,咱們不用租賃了,直接買!”
一路嘻嘻哈哈,連回到小院裡,兩人仍是興奮不已。
祈珺自顧自将籃子拿去廚房收撿。阿璃在院子裡轉圈玩兒,忽聽見門口傳來趙嬸嬸的喊聲,“翠翠,翠翠姑娘,你們是不是回來了?”
她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趙嬸嬸來敲門,她才去開門。
“翠翠,你們在家,怎麼我叫了那麼久都不答應?”趙嬸嬸笑着道,語氣十分喜悅,并沒有半點責怪。
阿璃這才反應過來,翠翠是在叫自己。她忍不住在心裡大罵祈珺,臉上仍然堆着笑,“嬸嬸找我有什麼事嗎?”
趙嬸嬸高興地道:“今天有位郎君找你,看樣子大概就是你們來浔陽找的未婚夫君。你們出去了不在家,他在我家等了一下午。”
夫君?阿璃心中一驚,立即想到了章甯。她十分詫異,自己在那家首飾鋪子發現銀戒指不過是今日才發生的事,難道這麼快就找上來了?
“人在哪裡?”阿璃語氣焦急。
趙嬸嬸拍了拍她的手,“别急,人來了跑不掉的。”她朝旁邊一喊,“那位郎君,過來吧。”
阿璃急忙探出身子去看,隻見陽光之下,旁邊的牆角,緩緩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逆光而行,她看不清樣子。
“小娘子,别來無恙。”
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并不是章甯!
阿璃眯起眼睛去看,終于看清楚來人是誰。
是他,在破廟裡的那位男子,那位威脅着下次見面要殺掉他們滅口的人。前幾日在白鹭洲的灌木叢中,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求自己救他。可最終自己沒有救,隻是給了他藥。
“是你!”阿璃瞬間語氣十分不好。
趙嬸嬸倒是吓了一跳,“翠翠,這不是你要找的夫君嗎?”
阿璃朝男子冷笑一聲,“他不是。”
男子隻是靜靜看着她笑,并不說話。
趙嬸嬸十分難為情,“哎呀,那是老婆子認錯人了。對不住。”
阿璃軟了口氣,“嬸嬸不怪你。是這人騙你。”
男子嘿嘿一笑,“姑娘還在生我的氣嗎?都是我不好,之前那些都是誤會,我特意要找機會與你說清楚的。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這浔陽我又沒有認識的人。幸好這位嬸嬸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