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冷冷一笑,“你把我想得太好。我在永誠侯那裡沒這個面子。”
林滄并不意外她的拒絕,十分有耐心,“姑娘最好還是替我安排,别忘了我說過,許你榮華富貴。”
“呵,我要你那榮華富貴?”阿璃失去耐心,不想再與他繼續糾纏,可還未轉身,卻瞬間想到了什麼。
他說他是殺手。
他雖從未在自己面前露過身手,但他武功定然不弱,甚至還是江湖頂尖高手。
他一直被人追殺,甚至還受了重傷,說明追殺他的人也是高手。
電光火石間,阿璃心裡有了大膽的猜測。
“你被人追殺,是殺了什麼人?”她盯着林滄問。
林滄不說話,伸出手來,在空中虛虛寫了一個字。
阿璃看清了,江。
她所認識的,沒有人姓江。能扯上關系的是江城。
江城。那場漢水之亂,與他有什麼關系?
阿璃腦海飛速旋轉,将她所知曉的與之有關的信息迅速過了一遍。很快,就有了答案。
太守裘友□□上滿門被殺。陸重明一直在追查此事,可是收效甚微。萬萬沒想到,殺手就在眼前。
阿璃有些發懵,卻不敢表現出一丁點異常。她強自冷靜下來,低聲問道:“你要我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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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專人專送。陸重明很快拿到了朝辭的遺物,将之好好地交給祈珺。
“此物便是朝辭死時緊緊握在手裡的,仵作用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它取下來。”陸重明從一堆物品中取出一物,遞給祈珺。
那是一塊小木頭,仿佛是從什麼桌椅上剜下來的,邊緣并不整齊,帶有血迹。想必是朝辭握在手裡被紮破了手。
祈珺将小木頭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面色愈發沉重,直至面如死灰。
陸重明見狀,忍不住問道:“殿下,此物可有什麼不對?”
祈珺沒有回答,隻是問他,“朝辭的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
陸重明道:“是在負責膳食的船艙内。”
“膳食?原來如此。”祈珺喃喃自語,沒意識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他腳步虛浮,朝外走去。快到門口處,他聲線嘶啞地說道:“陸侯可以将我還活着的事,告訴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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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趕回來,先将林滄的事細細與陸重明和章甯都說了,知道事關重大,兩人立即去安排。離開時,陸重明告訴她,祈珺情況有些不對勁,請她代為照顧一番。
她左找右找,最後是宅院裡的廚娘告訴了她,祈珺将廚房裡的人全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在廚房裡。
阿璃到了廚房,發現祈珺躲在竈台旁,蜷成一團,臉上神情極為落寞。她從案闆上拿起一隻洗幹淨的蘋果,遞到祈珺面前,“你在這裡不怕熱嗎?吃個蘋果吧。”
祈珺擡頭看見是她,伸手接過蘋果,拿在手裡并沒有吃,他輕聲問道:“這半日你去哪裡了?”
阿璃在他旁邊坐下,将回小院遇到林滄的事細細同他說了一番。
“你放心,我猜那林滄是不想再東躲西藏躲避追殺了。于是就想向侯爺投誠。他肯定會供出幕後買兇之人,到時候咱們就知道是誰在背後害你了。”阿璃故意用略略有些興奮的語氣安慰祈珺。
祈珺卻意外地并不如她想象中高興,他低垂着頭,滿臉寫着心事。
“你怎麼了?”阿璃關心地問他。
祈珺伸出手,緩緩打開,掌心靜靜地躺着一塊小木頭。
“這是什麼?”阿璃拿起來看,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
“這是朝辭臨死前緊緊握在手裡的,”祈珺看着她,“侯爺說,他是在膳房的船艙發現的朝辭。”
“膳房?”阿璃迅速想到了祈珺所喝的毒酒,“你懷疑?”
祈珺點點頭,“我懷疑朝辭一定是發現了給我下毒之人,所以才被滅口。”
“朝辭……”阿璃靜默不語,她雖與朝辭接觸不太多,但仍記着這個跟在祈珺身邊,總是沉穩踏實的身影。而且,香雪喜歡朝辭。
她将小木頭放回祈珺手心,輕聲安慰:“咱們把這筆賬記下,找到幕後之人,一塊算賬。”
祈珺愣愣地看着手心的小木頭,聲音艱難晦澀,“在宮裡時,我是最貪玩的。闖過不少的禍,很多時候都是朝辭替我善後。我曾經弄壞了一塊書法木制雕印的一個角,怕被發現而受責罰,就找來木料想悄悄把那個角補上去。可自己怎麼也弄不好,氣得直哭。朝辭看見了,拿起木料細細雕了一會兒便好了。我倆悄悄将那個角補上去,神不知鬼不覺,總算将事情滿了過去。”
他用手指輕輕摩挲小木頭上面刻意被刀劃的劃痕,“朝辭畢竟不是木匠,那個角正面雖不易被看出破綻,但若是有人翻過來,便能看到背後有好幾道劃痕,如此便要露餡。好在這麼多年,一直沒人注意到。此事也隻有我和朝辭知道。”
阿璃定定看向那塊小木頭,“那塊木雕是?”
祈珺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了出來,“是二哥的木雕。有一年生辰,父皇賜給他的禮物。他将木雕擺在他的宮裡,我瞧着精緻,又知他并不常在宮中。等他對木雕的新鮮勁兒一過,便偷偷拿來玩。我還想模仿上面的書法,不曾想這木制并不堅固,不小心便弄壞了。”
“二皇子……”阿璃在心中重重的歎息,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抱住祈珺。
祈珺将頭靠在她的肩上,低聲嗚咽,淚如雨下,“怎麼會是二哥?怎麼會是二哥?他是我親哥哥,我懷疑過所有人,也沒懷疑他。可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