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張開嘴，輕輕喊了聲，“姐姐。”

阿璃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

香雪接過來，緩緩喝下，她眼睛看向桌子上的手環，“姐姐，我能看看朝辭的手環嗎？”

阿璃放下杯子，拿起手環，“你可以看看，但不能據為己有。殿下說要将朝辭的遺物送回老家。”

香雪愣了片刻，接過阿璃手裡的手環，輕輕撫摸，“朝辭哥哥……”

好一會兒，阿璃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香雪沉默地看着手環，沒有說話。

“二殿下那裡你是回不去了，他應該還不知道你還活着。侯爺夫人同我商量過，若你願意，可以留在浔陽。她母親的娘家在這裡，對你也能照應。”阿璃淡淡說道。

香雪擡頭看着她，“姐姐，我不能留在你身邊嗎？”

“我身邊？”阿璃一愣，有些猶豫，“我身邊對于你來說并不安全。世子是宗室之人，免不了與皇室打交道。人來人往，難免走漏風聲。”

香雪将手環握在手裡，沉默地看着她。

“姐姐，那我能去五殿下身邊嗎？”

“五殿下？”阿璃大吃一驚，不明白她的意思。

香雪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你說五殿下也中了毒。那毒酒，是二殿下準備的吧？”

阿璃心中大驚，這件事明明隻有她和祈珺知道，香雪是如何得知的？她看着香雪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到什麼信息。

然而香雪眼裡一潭死水，沒有一點波瀾。

“你，為何會這樣說？”阿璃低聲問道。

“因為我是船上的内應。”香雪平靜地說道，“下毒的人是我放進來的，她是二皇子養的暗衛，我見過一次。她說船上有太子的人，恐怕對五皇子不利，所以要秘密行事。沒想到她是來下毒的，更沒想到，她給我也下了毒。”

“你怎麼知道是她下的毒？”阿璃追問。

香雪緩緩道：“那日我撞見了她從廚房鬼鬼祟祟地出來。我心有疑問，忍不住問了幾句。她反而說她是來悄悄查探太子的人有沒有在吃食中做手腳。她甚至帶着我在廚房裡檢驗了一番，沒有什麼異樣。我便沒有放在心上。後來我才知道，她帶着我查當然是查不出來的，毒素是要兩種混合在一起才能生效。”

“那五殿下的毒？”

“是她親手端去的毒酒。”香雪回憶着當時的情形，“我和小漣去廚房取飯菜，我看見她打扮成了侍女，混入殿下和皇妃的小廚房。她并沒有刻意避開我，想必她已經給我下了毒，在她眼中，我不過是個将死之人，自然不用忌憚。”

“後來才知道，朝辭也在那個時候去了小廚房。他一定是發現了破綻，被她殺掉。”香雪雙手掩面，淚水從指尖滑落，“若是我當時就醒悟過來，當衆揭穿她。是不是朝辭就不會死了？船上那些親衛軍夥伴也不會死了？都怪我，都怪我。”

阿璃無言，她回想起當日的情形。哪怕是在水下，仍然能感覺到激戰的慘烈。據陸侯所講，親衛軍的人，哪怕身中劇毒，仍然奮力殺敵，拼至最後一刻。

這是一場事先就被各方計劃好的謀殺，即便沒有毒酒毒菜，他們也難以全身而退。

“你去五殿下身邊，難道是打算讓殿下幫你給朝辭報仇嗎？”

香雪愣了下，低頭去看手裡的手環，沒有回答。

阿璃歎了口氣，“現在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是二皇子下的毒。我們都隻是猜測。我還是那句話，你現在是被藏起來的人，若是一旦被二皇子發現，他一定會想辦法滅口。”

“你先跟着我去越國吧，等從越國回來你就留在浔陽。報仇的事别想了，不是你能謀劃的。咱們三個既然能從那場動亂中活下來，就該好好活着。”

阿璃說完，感到房内的沉悶，轉身去推開窗戶，讓夜風吹進來。

“天色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去越國還要坐船走水路，你要養好身子才受得住暈船。”阿璃又倒了一杯水讓她喝下，随意收拾一番，轉身準備離開。

“姐姐，”香雪輕聲叫住她。

阿璃轉身看着她，等她說話。

香雪猶豫地問道：“你可覺得身體有什麼不适？”

“不适？”阿璃十分疑惑，“沒有啊。”

“哦，那就好。”香雪臉上有明顯的欣慰，卻還帶了一絲愧疚。

阿璃察覺到話語和語氣中的不對勁，她伸手将剛才打開的房門和窗戶重新關上，低聲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問？”

香雪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頭小聲道：“在上京時，姐姐房間的枕頭裡，我悄悄放了一種草藥進去。”

阿璃震驚當場，感到胸口一陣沉悶，幾乎喘不過氣。她鎮定下來，低聲問道：“什麼草藥？”

香雪搖搖頭，“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它跟決明子很像，又無色無味，難以察覺。不過你放心，那是無毒的。”

阿璃立即想到楊微月當初的判斷，不由得悄悄握緊了拳頭，“誰讓你這麼做的？二皇子？”

香雪還是搖搖頭，“是德妃娘娘身邊的紅榴姐姐給我的。那次你在宮外出事，她說你是女子，怕落下病根，這是用來調養的。可因為這東西少見，容易引人誤會，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讓我不必告訴你。”

“紅榴姐姐從前對我諸多照拂，她的話我自然是聽的。可如今經曆了這麼多事，不管它有沒有毒，我想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那東西，你還有嗎？”阿璃盯着她。

香雪搖搖頭，“紅榴姐姐給我的本來就少。我全部放進枕頭裡了。不過……”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這是我憑借記憶畫下來的，姐姐可以拿去查查，到底是什麼，是否真的對你沒有傷害。”

阿璃接過那張紙，仔細看着上面的圖案，然後才小心翼翼放入衣袖中收好。她看着小漣，鄭重其事地說道：“此事隻有你我知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小漣，包括侯爺夫人，甚至包括五殿下和世子。”

香雪弱弱的點了點頭。阿璃又叮囑了一番注意身體，才離開了。

阿璃将香雪的話告訴了祈珺，隐去關于紅榴和草藥的事不提。等祈珺同意後，兩人再将此事告訴了陸重明和章甯。

兩人并不太意外此事乃二皇子所為。從林滄供出他那一刻起，很多蛛絲馬迹串聯起來并不難得到答案。不過二皇子和五皇子到底是一母所生，他仍然敢下如此黑手，還是讓他們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