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胧有些不明白,問道:“為什麼?”
齊郁但笑不語,眸光沉沉。
背光而坐的少年,依舊閑閑飲茶,仿佛穩坐釣魚台般姿态從容。
叫謝胧心口有些莫名的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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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枕書單獨前來。
他帶了一套皂吏的衣裳,交給謝胧後,又盯着她将臉也塗塗抹抹了一番,這才出發。
謝胧當然十分配合。
枕書一路上都冷着一張臉,看樣子是不打算說話的。而謝胧心緒複雜,當然也沒有說話的心情,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牢獄中。
有枕書開道,一路上倒也順利。
枕書将旁邊的獄卒打發了,語氣嚴肅,“最多半個時辰。”
謝胧連忙倒好,目光卻落在獄房内。
短短數日,謝宇就像是老了數十歲,瞧着面色很不好。其餘人似乎關押在别處,謝胧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便隻能急急忙忙奔向父親。
“爹爹。”謝胧壓低了聲音,哽咽道。
躺在稻草上的謝宇緩緩睜開眼,看着門外的謝胧,愣了一愣才爬起來,“阿胧?你怎麼進來的?”
謝胧簡略地說了一下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謝宇,“聽說爹爹病了,我很擔心,現下身子還好嗎?我帶了些銀錢,爹爹定然用得上……”
“以穆為我請了大夫。”謝宇低聲道。
謝胧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隻忍住擔憂道:“那便好。”
“除了我,謝家其餘人并未單獨嚴加看押,想來還好。”謝宇語調緩緩,如往日在家中那般,“所以,你不必太過擔心。我的病雖來勢洶洶,眼下已然大好了,藥也如常在吃。”
謝胧當真覺得放心了一些。
然而想到坊間傳聞,她心口的石頭卻仍沉甸甸壓着。
有那場夢,她是信那些傳聞的。
“隻是阿胧,以穆願意出手幫你,隻怕有條件吧?”謝宇嗓音沙啞,咳嗽出聲,複雜的目光落在謝胧臉上,“他與你做了什麼交易?”
謝胧被父親看得有些心虛。
她垂下臉去,語氣一如既往地輕快,“沒有啊,爹爹,我難道是個喜歡求人的人麼?”
不等謝宇回答,她斬釘截鐵道:“我總不會委屈自己的!”
謝宇沒有說話。
他既沒有問,何茂丘怎麼沒有陪她一起來,也沒有問齊郁有沒有欺負她。
隻是這麼看着他一貫嬌寵的小女兒,幽幽歎了口氣。
她看着天真爛漫,卻不是真的沒有主意。他就算是再說些什麼,也于事無補,所以想了想,最終隻說:“别想着救出我們,陛下心意已決,不必以卵擊石。”
謝胧果然愕然看向他,仿佛沒料到他已經猜到這些。
謝宇心中苦笑,面上卻仍是一派淡然,“富貴生死,得忽于天。這既然是命中注定,便沒什麼可憤懑的,隻是牽連了家中這麼多人……”
“該做的,能做的,我都讓茂丘去替我争了。”
“眼下如此,已然沒什麼可悔恨的。”
“阿胧。”謝宇伸手攥緊女兒的手,緊緊盯着她的眸子,陡然厲聲吩咐道,“阿爹對你最後的教誨,便是保全自身,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活下,絕不許為了我們拖累自身!”
謝胧想說些什麼,然而眼淚紛紛如雨。
她哭得哽咽,根本說不出來話,隻能不住地搖頭。
不可以這樣,她不想這樣。
然而不等她止住哭泣,遠處便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先前枕書叮囑過,最多半個時辰,看守此處的獄卒便會回來,在對方回來之前,她必須立刻離去。
謝胧着急道:“爹爹……”
謝宇捂住謝胧的口,壓低了聲音,急促叮囑道:“不要聽齊郁的話!說得再好聽,或是威脅引誘于你,都不要聽。”
不等謝胧回答,她便被狠狠推了一把。
她看向不遠處走來的獄卒,又急忙看向謝宇,隻得倉促離去。
隻是腦子裡,卻忍不住想着父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