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到詹铎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當然不會過問周家的事,如今到這邊來,應當是有人告知了他袁瑤衣的事。
畢竟,都知道他是袁瑤衣的夫主。
于氏見了,笑了聲:“這不鬧出點兒小故事,不是什麼大事兒。”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于氏自然得顧及詹铎和詹家的面子。
“來人,将夫人姑娘們帶去花廳,”于氏眼神示意身旁的婆子,轉而看着詹铎繼續道,“咱們先進學塾堂閣說說話。”
事情不宜鬧大,那就幾個人關上門來說。左右袁瑤衣如今是詹铎的人,媚花散的事一說,他怎麼處理,周家這邊幫着便是。
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平頭女子。
見狀,紀映娘扯扯于氏的袖子:“可是姑母……”
“你也下去。”于氏不着痕迹抽回袖子,眼中閃過不耐煩。要不是這個沒眼色的侄女兒,何至于這樣喜樂的日子,她來操心這麻煩事?
到了這兒,誰還不明白?衆人開始移動步子,跟着仆從去花廳。
“我,還有話說。”一聲輕柔的女子聲線傳來,不輕不重的。
是袁瑤衣,她還站在梅樹下,話音一落,所有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身上,其中包括詹铎那略冷的視線。
于氏臉上笑着,指着旁邊的堂閣:“有話咱們去裡面說。”
袁瑤衣深吸一氣,努力讓嘴角勾出一彎弧度:“在這裡也可以說的。”
不少人的面上閃過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女子莫不是個傻的?媚花散是從她屋裡找到的,種種的都指向是她當日算計的詹铎。這廂于氏給了台階,去屋裡說話,她要是聰明就坦白告饒,詹铎出自世家大族,兩人有了肌膚之親,自然不會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倒好,還想站在這裡說。一個沒權沒勢的女子,沒讀過什麼書,能說清什麼?
不知深淺。
詹铎眉頭微不可覺得蹙了下,遂往前走了兩步。他身高腿長,幾下到了袁瑤衣的身前:“去裡面說。”
他的聲音清疏,似乎對于這裡發生了什麼并不在意。視線裡,女子微低着頭顱,面上是慣常的恬靜溫順。
袁瑤衣眼睫顫了兩顫,面前是男子颀長的身形,有着獨屬于他的疏冷和清傲,會迫着人在他面前低下頭去。
她仰起臉,對上他的眼睛,然後身形一側,走去了他邊上。
詹铎薄唇抿平,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順從的回應他。餘光中,她在他的身側站好、蹲下……
“這個,”袁瑤衣彎腰蹲下,撿起地上的那包媚花散,“不是我的。”
她身形纖纖柔柔的,緩緩站起來,聲音和軟,但是每一個字清晰無比。
自始至終,她的人和事都掌握在别人手裡。剛才的衆目睽睽審判,現在的為了詹铎臉面而大事壓小。好似,她就該一直聽從着安排,受罰、獎賞,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真如一件物什般。
站好後,她再次對上詹铎的眼睛,裡頭仍舊毫無情緒。又或者,他内心已經怒了。
她别開眼睛,往旁邊站開了兩步:“我去興安街的醫館,是因為月信遲遲不來。”
說出話的同時,她才明白,心裡的那處傷口遠比想象中更痛楚。如此血粼粼的猙獰,還是她自己親自撕開。
既然無人會為她訴說,那隻能自己掙一掙。她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為何要去跟别人要恩賞才能活下去?
這一聲月信不來,懂得人都懂,尤其是那些見過許多事的夫人們。
于氏聽得頭大,事情現在已經難以掌控,臉上笑容也變得僵硬:“咱們府中不是有郎中,跑去那麼大老遠。”
袁瑤衣心道,周家的郎中她哪敢找?說不準到時候,稀裡糊塗的沒了命,她和詹铎的那晚荒唐,已經讓她看清了很多。
“你,”詹铎唇角動了動,眼底滑過一抹複雜,“郎中怎麼說?”
“郎中給開了藥,說調理下就好。”袁瑤衣看着他,幹脆直接的說出。
詹铎眼角壓了下,看清了面前女子眼中的堅忍,其中還摻雜着一縷清亮的慶幸。
慶幸?是慶幸沒有懷上他的骨肉嗎?
這時,派去虹宇院的幾個婆子回來,将一包藥交到于氏手中。一起來的,還有府中的那位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