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玉噗嗤笑了出聲,小手點着紙頁上的一個圈:“蒲字不會寫嗎?”
袁瑤衣跟着笑:“不會,所以畫了一棵蒲草。”
女子進不得學堂,以前還能跟着兄長學幾個字。自從兄長去了外地求學,而她大了,父母也不再讓她出門,能學的東西越來越少,很多還是以前祖父留下來的藥草記錄,多也殘缺不全。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傳來說話聲。
袁瑤衣以為是詹铎回來,透過窗縫看出去,卻見是母親和胡氏。
兩個人站在牆邊,看着地上的四口箱子。
眼看胡氏彎下腰去,雙手一掀,便開了其中的一隻。邊上,伍氏想制止,終究擡擡手又落了回去。
袁瑤衣眉頭一簇,起身從桌邊離開,快步去了院中。
那箱子裡面裝着綢緞布料,胡氏也不見外,抱起一卷就往自己身上比,嘴裡啧啧着:“這正好可以用來做年衣。”
然後又指着另一塊,說是适合伍氏,底下的适合袁絨。自己那裡叭叭幾句話,這些綢緞已經有了各自的主兒。
伍氏在一旁,輕聲說:“這些是瑤衣的。”
“她是咱袁家的女兒,東西進了門,還不是大哥說的算。”胡氏滿不在乎道,一撇頭見着袁瑤衣走了來,“瑤衣,你說二嬸說得對吧。”
袁瑤衣走過去,低頭看着還想翻箱的胡氏,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憑袁僖那好面子的脾性,胡氏說上幾句奉承話,定會送隔壁去不少。
胡氏挪步去另隻箱子前,伸手就想掀開,袁瑤衣一手摁在上面,才開的箱蓋硬生生重新合上。
“你做什麼呢?”胡氏習慣的繃起臉,而後咧開嘴笑,“瑤衣,你絨妹正在議親,從這兒拿幾件,也讓她多點兒嫁妝。”
袁瑤衣的手壓在上面,唇角微動:“恐怕不行。”
這個二嬸的厚臉皮當真了得,前腳對她陰陽怪氣,後腳便心安理得拿東西。
是欺她性子溫和,沒有脾氣?
胡氏面上一僵,帕子一甩站起身來:“袁家是白把你養這麼大,一家人不幫襯,說出去被人笑話死。你堂妹嫁妝多,也是給你面子增光不是?”
“再者,以後你有什麼事,家裡也會幫襯你,有來有往的才是長久。”
胡氏提着嗓門,那聲音就怕傳不到隔壁去。
一旁的伍氏拉了把袁瑤衣,示意她别鬧開來:“等你父親回來再說。”
袁瑤衣皺眉,抽回自己的手臂。
用着她的時候,是家人;用不着她的時候,她就是辱沒家門。
“娘,”她淡淡開口,語氣平靜,“我知家中已經收了聘銀,那這些箱子該還回去。”
胡氏一聽,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你腦子壞了,送回去?這麼多東西,既送來便是給家裡的,是詹公子孝敬長輩的。”
“二嬸怎知是給家裡的?”袁瑤衣反問,“絨妹是要出嫁,可我也要離家了,沒人想過,我也需要帶點兒什麼嗎?”
伍氏聽了,悲從心來,把第一隻箱子蓋好:“瑤衣的話不無道理,咱家已經收了聘銀。”
這些箱子是詹铎帶來的,胡氏确實沒有資格處理,但是也放不下這口肥肉,便想着要不要去隔壁找自己男人和袁僖。
“那就讓大哥做主吧。”
正好,重五走進院來,瞧着牆邊的袁瑤衣,笑着道聲:“瑤衣娘子,公子讓準備下,咱們回去。”
人來得正好,袁瑤衣往前走兩步,手指着箱子問:“重五,這些箱子公子是怎麼吩咐的?”
重五跟在詹铎身邊多年,心思早練的活絡機靈,稍一琢磨便知道了個大概。
他笑着:“照公子吩咐,箱裡頭這些都是給娘子你的。”
“那便是我能帶回去咯?”袁瑤衣問。
重五點頭說是,并問要不要擡出去裝回車上。
袁瑤衣不顧胡氏難看的臉,讓重五去找人将箱子裝車。
“娘,我回屋收拾去了。”她淺淺道聲,兀自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身後,胡氏沒了辦法,心疼的看着箱子一個個擡出院子,隻能拉着伍氏一遍遍的唠叨。
房中,袁瑤衣開始收拾包袱,沒一會兒,聽見腳步聲進屋。
她以為是母親進來勸說,一轉頭看見詹铎立在門邊。
外面天色發暗,他身量高,立在那兒,仿佛頭頂已經貼着頂棚。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臉。
“公子,”她将原先鋪展開的碎信紙,草草塞進包袱裡,“能否再等一會兒?”
随着她的站起,衣袂帶出一縷輕香,是一種略有清爽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