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心被雨水濕花了眼,依然把他抱住個滿懷,像失而複得般慶幸。單手環在他腰間的臂力道漸漸加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為什麼不接電話?知不知道我在車站等你多久了?天知道你會不會發生意外了?找不到你我要怎麼辦?”她把頭埋在他胸口,緊貼着他每一次急促呼吸的胸膛起伏,幾乎帶着哭腔焦急道。
路橙被她全身香軟的氣息所包裹,控制不住身體的悸動,心跳亂了節奏。
她猝不及防的擁抱在這個雨夜顯得格外溫暖,将他一天的疲憊和陰霾盡掃而空,麻木的眼神漸漸起了變化,湧動着别樣溫柔。
甄心細軟潮濕的發絲被風吹起,像貓咪的小爪子在撓他下巴,使他有種癢癢的心安。
路橙接過她手中的傘舉高了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頭發,下颚頂在她的頭頂,以她為支撐,像在暴風雨中航行的破帆終于找到停泊的港灣。
他喉結跟着上下滾動了幾下,嘴角不自覺上揚柔聲道:“該問怎麼辦的是我。不管有錢沒錢,這輩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須臾,甄心才聽見他略帶沉郁的嗓音。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神情,隻感覺到他寬厚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背,慢慢滑落至她柔軟的腰肢,把她整個人都圈進了自己的領地。
她隻覺腰間一緊,微微一顫,這難以言喻的親昵,使她心中一陣激蕩,眼中透出驚喜和慌亂。即使嬌軟地掙紮着,卻根本無力掙脫,幹脆放心依賴着默默傾身摟緊,感受他予她世上最細膩溫柔的擁抱。
體溫隔着衣料源源不斷透過來,聽着他越來越快的心跳,那是他最真實的心聲。她把頭埋得更深,閉上了眼睛,壓在他胸脯上不敢用力呼吸。
兩人身體更加貼合,像邊在雨中練習呼吸,邊把對方揉進骨子裡。劇烈跳動的心髒,在砰砰撞擊,他們要互相紮根在彼此心裡。
晚飯後,雨停了。兩人都洗了澡,換上幹淨衣服。
甄心無視他因為挫折想要封閉自我,抗拒出門見人,硬是拉着他去散步。
人站在不同的位置,所看到的風景也不同。
以前,晚飯後,他常穿着最昂貴的定制名牌西裝,在自家雅麗酒店九十八樓天際酒廊,喝紅酒吃橄榄,盡情眺望江岸夜色。
現在,晚飯後的娛樂活動,是他和甄心在江邊玩套圈。
甄心說喜歡紫色小兔玩偶。
這小玩具在他看來,造工廉價甚至有些髒兮兮。
她興緻勃勃付了費,他有三次機會可以幫她赢得心頭好。
一次、兩次、三次,他自信滿滿甩動手腕,把熒光塑料圈旋轉出去,最後竟一無所獲。
路橙表情黯淡了下來,眼底剩餘的一點笑意逐漸消散,瞬間充滿了消沉和對自己的懷疑,自嘲地咧嘴一笑,唇瓣動了動卻不吱聲。
甄心隻稍稍擡眸看了他一眼,清淺無波地淡然一笑,實則内心隐隐作痛,思緒翻飛,努力保持着微笑:“套圈玩的就是過程,結果不重要。我們玩點兒别的。好久沒有跟你一起參加舞會了。”
原來,人在九十八樓和一樓看到的風景竟如此不同。
沒有禮服、香槟、小提琴、芭蕾舞和巴黎歌劇院這些華麗的行頭,即便不花一分錢,眼下他和甄心依舊可以快樂地翩翩起舞。
耳畔響起國民度極高,幾乎人人耳熟能詳,那是鳳凰傳奇的《荷塘月色》。
離甄家不遠的街心公園,散發着一種甯靜的生活喜悅。
一到晚上,環顧四周,這裡是老人和小孩、小家庭,可以散步、跳廣場舞、操曲、打球的活動場域。公園裡無憂無慮,充滿歡聲笑語,讓路橙的心靈得到短暫小憩。
“你看,不花錢,是不是也能開心地玩一場?”甄心得意莞爾,眼眸彎彎。
路橙緊張地指節發白,把她雙臂當扶手緊握,全身肌肉緊繃但仍佯裝雲淡風輕,盡量不讓她看出自己的慌亂不安。可另一方面,無名妒火又在心頭燃燒,鼻子哼哼,聲音微顫。
“喂喂喂,實話說,小賣部那家夥是不是暗戀你,不然怎麼肯免費就讓我們玩?”
兩人腳上都穿上了滾軸溜冰鞋,膝蓋戴上護具,雙雙在公園林蔭花海包圍的平坦青石地上滑行,濺起雨後點點水迹,暢想是在冰上翩跹。
甄心杏眼彎彎,沖他甜甜一笑,松開他時,她眼下的小痣媚态橫生。
微風揚起她一頭柔軟如瀑秀發,絲絲縷縷在公園閃爍的鵝黃街燈下,滑入他指尖纏繞又轉瞬溜走,他想抓卻抓不住。
他們聆聽着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涼爽得沁人心脾。
甄心的長發輕輕拂過他鼻尖,茉莉幽香四溢,讓他更加移不開在她身上的目光,仿佛所有煩惱頃刻随着她頭發上的香波消散。
路橙腳上拖着沉重的溜冰鞋,動作笨拙略帶緊張,雙眸鎖定她在自轉。他在美國讀書時溜過真冰,沒想到公園水泥地可比冰場光滑太多了。
而她身輕如燕,舒展雙臂,時而像小鳥貼地飛行般旋轉跳躍,時而調皮地像米高積遜經典的moonwalk舞步般,快活自在地圍繞他公轉。
“你不記得青禾了嗎?虞青禾,我倆小學同學啊!他現在是個溜冰教練,晚上沒有學生,他說可以借鞋子我們玩玩。”甄心倏忽停在他面前,像莫名被戳中笑點,咯咯笑了起來,嗓音清甜:“人家小孩都三歲了!傻瓜。”
她嘴裡雖在吐槽,“傻瓜”二字聽着嬌滴滴甜糯糯,更像是在撒嬌。
甄心自然地牽起他的手,以他能感到舒适的步速節奏,像是有股輕柔纏綿的風與他并肩緩緩滑行。
他頓了頓,感覺心跳的速度又快了些,溫熱寬厚的手掌輕輕回握她。
“今天早餐,你做的煎蛋午餐肉三文治很好吃,還有客廳也打掃得一塵不染。”她嘴角噙着淺淺笑意,溫柔羞澀卻在發着光,比街燈更閃亮。“托你的福,薏珍堂生意越來越好,欠你的錢估計很快就都能都還上了。”
他偏過頭,凝視着眼前心愛之人在笑,他的眉眼也頓時舒展開來:“錢那是小事。我關心的是,嫁給我之後,這些日子你開心嗎?”
“嗯,但不是因為薏珍堂賺到錢——而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和你并肩作戰,每一天都覺得很充實。”她陡然憶起,路丹說過,在他心裡人比錢重要,其實她亦然。
對甄心而言,充實是幸福的同義詞。
他沉默了三秒,百感交集忽地低頭笑了:“開心就好,謝謝你對我坦白。”
内心像瞬間被一股溫暖的泉水所滋潤,眼眶有些發熱,他為甄心所做的一切她都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