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滿認出了來人,笑得放肆:“怎麼,來給你老子報仇啊?”
徐沖也看見了徐雁來,以為自己遇到了救星,急忙甩脫桎梏,連滾帶爬地沖向對方,“兒子,救救爸,别讓他們打我……”
這個時候,他什麼也不管不顧了,隻要不被打,讓他幹什麼都願意,更别說向兒子求助這種沒有自尊的事情。
徐雁來眼眸沉沉,将周圍掃視一圈,視線在賭桌上的那堆錢上停留了一瞬,接着看向黃阿滿,不帶情緒地問道:“他輸了多少?”
黃阿滿好整以暇,将徐雁來從頭到腳打量個遍,才慢悠悠說道:“全部。”
“他輸了錢不認賬,就是不給我這個老闆面子,我打他一頓不過分吧。”
徐雁來不說話,他似乎并不在意黃阿滿語氣裡明晃晃的惡意,問這個問題也隻是想要得到一個确認的結果而已。
黃阿滿見他不說話,又問:“怎麼,你想給你老子出氣?”
賭場裡的人都住在深水巷,常常擡頭不見低頭見,徐雁來雖然總是獨來獨往陰沉沉的,見到人都不多說一句話,但此刻眼見徐雁來得罪了黃老闆,還是忍不住勸道:“黃老闆,就别跟一個孩子見識了,他爹是他爹,跟他又沒什麼關系。”
“就是,黃老闆,他都沒成年,就别跟他計較了……”
“你把徐沖打一頓就行了,千錯萬錯,也跟徐雁來沒關系……”
“……”
你一言我一語,勸說的話語在黃阿滿跟前響起,但黃阿滿臉上的表情未變,嘴角邊是放肆的擰笑,肥肉顫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徐雁來。
徐雁來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一概不理,徐沖在背後顫抖地抓着他的衣服。
“不過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把我的事辦了。”徐雁來說道。
黃阿滿來了興趣,“你要辦什麼事?”
徐雁來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你說呢?”
話音還未落,便轉身朝着徐沖的臉上揮去一拳,拳風淩厲,徐雁來用了全部力氣,徐沖被這一拳瞬間打倒在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黃阿滿的眼裡劃過一抹意外,周圍的人也全都怔愣在地。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徐雁來不僅不幫徐沖求情,反而還揍徐沖。
老子打兒子,在深水巷随處可見。
哪家小孩不聽話或者惹大人生氣了,家長直接上去抽兩巴掌都不是什麼事。
但兒子打老子,他們屬實是第一次見。
稀罕。
但不容他們多想,徐雁來下一拳又跟着過來了,拳拳到肉,盡數落在了徐沖的臉上。
徐沖被第一拳給打蒙了,短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後,就開始用力反抗,嘴裡邊破口大罵:“徐雁來,我是你老子,你敢打老子,你是不是腦子壞了,老子要弄死你,你敢打我,也不怕被雷劈……”
他的罵聲混着拳頭的聲音,響徹在這個不大的賭場。
但徐雁來眼都不眨一下,像是把拳頭揍到了一攤軟肉上,沒有生命,沒有氣息的軟肉上。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讓你不準打我媽?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徐雁來眼底彌漫上陰鸷,一聲接着一聲地質問,抓住徐沖的腦袋使勁往地上砸去。
看他今晚的架勢似乎是想要将徐沖打死在這裡。
徐沖一開始還破口大罵,但等徐雁來的拳頭不留情地落下後,罵聲便漸漸小了,接着響起的便是求饒的聲音:“爸錯了,兒子,别打了,爸真的錯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打你媽了,我不打了,你饒了我吧……爸也是想多賺錢,你知道的,我做什麼都是為了個這個家……”
但徐雁來已經打紅了眼,徐沖的話在他聽來就是放屁。
漸漸的,徐沖的求饒聲也微弱了,在徐雁來的手底下呼氣多,出氣少,徹底地變成一灘爛肉了。
徐雁來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但他仍舊不罷休,像是一條瘋狗一樣撕咬着手下的獵物。
周圍的人已經被他這種不要命的架勢吓到了,全都站在遠處,不敢上前。
從始至終,黃阿滿都好整以暇地欣賞着,等到徐沖徹底沒有了生息後,才讓手下的人把徐沖拉開。
“别在我這搞出人命。”
徐沖臉上已經被血腥彌漫,看不出本來面目,徐雁來雙手沾滿了血,揍人的過程中,也有幾滴血飛濺在了臉上,這幾滴猩紅在昏暗中顯得異常妖冶邪肆。
但他卻始終沒有任何情緒,像是一個做慣了宰殺生命的劊子手。
黃阿滿的幾個手下近距離看到這樣的畫面,全都忍不住後怕,一個個低着頭,不敢再多看徐雁來一眼。
看到徐沖被擡走,徐雁來也沒有反應,擡腳就準備離開。
“不管你老子了,他要是死在我這裡怎麼辦?”黃阿滿朝他喊道。
徐雁來推開賭場的窄門:“要是沒死,那你就給弄死。”
不是弄死你,而是你給弄死。
圍觀了這一場面的人面面相觑,大氣也不敢出,賭場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誰都沒想到,徐雁來是這個路數。
唯有黃阿滿看着那道背影,樂得哼出了聲。
看見徐雁來從賭場大門出來,守在外面的陳星頂着一腦袋黃毛立刻沖上前,“雁哥,你沒事—”
話剛說半截就看到徐雁來臉上和手上的血,頓時所有的話都咽回了喉嚨裡。
看樣子,有事的絕對不會是徐雁來。
“打電話了嗎?”徐雁來問道。
陳星點頭:“打了,你剛進去我就打了。”
“嗯,那就回去。”徐雁來說完就邁步朝前走去,也沒管身上沾染到的血迹。
月上中梢,賭場的位置偏僻隐蔽,周圍黑影幢幢。一陣冷風吹來,陳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搓了搓胳膊上彌漫起來的雞皮疙瘩,但前面的徐雁來穿着半截短袖,像是什麼也沒察覺。
真男人,不怕冷。
陳星裹緊了外套,忍不住在心裡給徐雁來豎了個大拇指,真不愧是他老大。
徐雁來離開了,但丢下的爛攤子還在賭場裡。
手下拎着半死的徐沖問黃阿滿,“大哥,這個怎麼辦?”
徐沖臉上像是開了染坊,鮮血落在地上,拖出一條血色長痕,黃阿滿粗着嗓門,嫌棄道:“丢去獸醫院。”
“大哥,那誰付錢?”手下又問道。
“愛誰付誰付,老子是開賭場的,又不是搞慈善—”
“别動,全都給我蹲下,一個都别想跑!”厲喝聲傳來,突然有一大群民警從外面沖了進來,在場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全被按在了地上。
黃阿滿看着突然發生的這一切,心裡罵了句娘,“操,徐雁來這個王八蛋。”
S市一條公路上,車流不息,一輛黑色豪車在其中穩步疾駛,緊随其後的又有一排保镖車,專門保護莫眠和裴月還。
“媽媽,我們真的要跟雪倪導演一起吃飯嗎?我能親眼見到他了。”裴月還驚喜的詢問聲響起,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雪倪是國際有名的青年導演,二十三歲拍出的第一部影片就斬獲了國際各大獎項,一片成名,此後,連續五年又拍出了三部影片,全都獲得了重量級的獎項,才華橫溢,蜚聲中外。
裴月還看過他第一部電影後,就成為了他的粉絲,她也想像他一樣,以後也能成為國際大導演。
昨晚,莫眠告訴她,今天要和雪倪導演一起吃飯,她興奮地一晚上都沒有睡着,這個問題已經向莫眠問了不下三十次。
“對。”莫眠再一次耐心地回答她:“你爸爸投資了雪倪導演下一部電影,今天他們簽合同,簽完合同後,我們就一起吃飯,下午再讓司機送你去學校。”
今天不是休息日,裴月還隻能請半天假。
莫眠溫柔的視線投向裴月還,女孩還是有些不敢置信,臉上的笑容羞澀又動人。
這是她和裴千廷唯一的孩子,再怎麼疼寵她也不過分。
别說要見一個導演,恐怕要星星和月亮,裴千廷也會為她摘來。
注意到了莫眠的眼神,裴月還有些不好意思,撲向莫眠的懷裡,拉着對方的手撒嬌:“謝謝媽媽,我好愛你啊!”說完,猶覺得不夠,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爸爸。”
莫眠笑道:“這話你得親自到你爸爸面前說。”
裴月還嘟唇:“那好吧,看在他讓我和雪倪導演見面的份上,我就不生他氣了。”
裴千廷上周去國外出差,因為談合同出了點差錯,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前回來,也忘記了給她帶禮物,雖然後來給她補上了,但裴月還還是生了快一周的氣。
莫眠揉揉她的腦袋,笑道:“别跟爸爸怄氣了,爸爸每天工作那麼忙,忘記帶禮物也情有可原,我們月牙這次就原諒他好不好?”
裴月還其實早就不生氣了,但礙于面子,始終沒辦法松口,現在莫眠這樣說,她也就順勢道:“好吧,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吧。”
她嘴上說着原諒,但臉上仍舊一派高傲。
這是莫眠和裴千廷養出來的,十七年的經年累日,這份驕傲已經浸入到了她的骨子裡,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撼動。
莫眠看着這樣的裴月還,心裡驚歎血緣的神奇,裴月還此刻的神态,和裴千廷簡直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