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莫眠的反應很快,下意識反問道。
徐雁來說:“裴月還。”他想問裴月還不用回到她親生父母身邊嗎?不用被趕出去,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深水巷嗎?
可是沒等他開口,就被裴千廷粗暴的打斷。
“裴月還哪裡也不會去。”裴千廷的眼睛透過中央後視鏡和徐雁來的眼眸對上,像是早就明白徐雁來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的口吻淩厲,甚至帶着警告。
“她的家就在這裡,就算你回來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我希望你們和平共處。”
徐雁來看着後視鏡中的幽深眼眸,兩人的眼神是何其相似,冰冷,淩厲,陰鸷,帶着股不易察覺的較量。
莫眠這時也開口了,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和裴千廷的意思相同。
“是啊,你們兩個是一起出生的,以後在家裡要好好相處。”徐雁來的手被她輕輕握住,“以後你就是哥哥了,月牙是妹妹,你們要互相照顧對方。”
莫眠似乎忘記了這對兄妹前不久才發生過沖突,很激烈的沖突,也或許她記得,但她不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她隻是單純的希望家裡的兩個孩子能夠相親相愛,和和睦睦。
莫眠和裴千廷在對待裴月還這件事情上,選擇了相同的态度。
他們不會找到了親生兒子,就把另外一個孩子送走。
徐雁來錯開了對視着的目光,低下頭,眼神冷冽。半晌,他才輕聲說:“好,我知道了。”
房間内,裴月還眼神黯然,抽噎道:“所以,他是我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我不是我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
對面的楊舒雅嘴巴張成心形,聽見裴月還說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
“那他會不會報複我?”
“啊?”裴月還還在抽泣,聽見她這麼一問,頓時被問倒了,“為什麼要報複你?”
楊舒雅笑了下,唇角有些微的苦澀,“因為我喜歡他,追求他。”還對他說了那麼多不中聽的話。
裴月還臉上有些猶豫,不過,她想起徐雁來說的話,很快回她:“應該不會。”
畢竟,徐雁來現在想的都是怎麼把她趕出去。
而且,他現在最讨厭的人就是自己,就算要報複,第一人選也會是自己。
楊舒雅見她哭得傷心又可憐,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瞬間抛到九霄雲外,扯過紙巾給她擦眼淚,勸慰她:“别哭了,眼睛都哭腫了。”
裴月還将紙巾按住眼睛,她感覺眼睛确實有點睜不開了,有點痛,還有點脹。
楊舒雅說:“不管是親生的還是非親生的,叔叔阿姨都說了,你永遠是他們的女兒,難道這麼多年的親情,因為沒有流着相同的血,就可以煙消雲散嗎?”
裴月還用紙巾蒙着眼睛,輕聲問:“那他們一開始愛我,是因為我們有血緣關系,還是因為我這個人呢?”
楊舒雅瞬間啞口無言,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以前她羨慕過裴月還有莫眠和裴千廷如珠如寶的愛着,可現在,裴月還說那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她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莫眠和裴千廷還能夠待裴月還一如從前嗎?
感情這回事不能簡單地用道理講清楚,假如他們是因為裴月還是他們的女兒才愛她,那麼如今來了一個真正流着他們血脈的兒子,這份愛真的不會發生偏移嗎?
一個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一個是有着相同血液的兒子,一個是從小在溫室裡養大,一個看起來就活得不好…
孰輕孰重,誰更值得關注,不是一目了然嗎?
裴月還放下紙巾,吸了吸鼻子,看見楊舒雅一臉憂郁,反倒笑了笑,“沒事,别擔心了,我會和他好好好相處的。”
她低下頭,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反正,我親生父母的名字就叫莫眠和裴千廷,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晚上,莫眠和徐雁來回到了家,裴千廷因為集團有事,先回公司處理工作。
見裴月還從樓上下來,莫眠舉起手中的盒子,笑道:“月牙,媽媽和雁來給你買了小蛋糕,快下來。”
徐雁來看也不看她,像是莫眠嘴裡說的人不是他,他徑直往樓上走,卻被莫眠叫住。
三人坐在桌前,莫眠和裴月還坐在一側,徐雁來坐在對面。
莫眠将蛋糕分成三塊,将其中的兩份分給他們。
“今天的蛋糕沒有爸爸的份,今晚隻有我們三個人才能吃蛋糕。”
裴月還叉了一塊蛋糕放進嘴裡,倏然怔住,草莓味道的。
她低頭不敢看莫眠,她最喜歡巧克力味的,媽媽忘記了嗎?
莫眠問她,“好不好吃?”
裴月還點了點頭,聲音輕快,“好吃,謝謝媽媽。”
莫眠溫柔笑道:“我總覺得你喜歡巧克力味道的,就不會選擇其他口味的蛋糕了。”
她的聲音帶着笑意,看着裴月還,眼神有些微微的緊張:“月牙,其實草莓口味的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是不是?”
裴月還怔了怔,口中清甜的草莓味道像是要沖破口腔,那麼濃郁,那麼厚重。
她點了點頭,承認道:“是的,媽媽,我也覺得草莓味道的蛋糕還不錯。”
見她這樣回答,莫眠似乎松了口氣,“這是雁來選的,我說你喜歡巧克力味的,他說巧克力吃多了會膩,你也許想換換口味。我還有些擔心你會不喜歡。”
“這樣看來,你們還挺了解彼此的。”
裴月還朝她笑了笑,再次肯定回答,“我喜歡的,媽媽,草莓味道的蛋糕也很好吃。”
她的笑容溫和無害,在明亮的燈光下看起來安靜又溫婉。
是那種一看就被教養地極好的女孩子。
徐雁來坐在對面,桌上的蛋糕一口沒動,眼神饒有興緻地盯着她。
莫眠揉了揉她的頭發,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孩子,“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好好相處可以嗎?”
“雖然是同一天出生,可是男孩還是要多照顧女孩,所以雁來是哥哥,月牙是妹妹,以後哥哥要保護妹妹,妹妹也要愛護哥哥,好嗎?”
莫眠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山林中溫柔清澈的溪水,沿着河灘上一顆顆鋒利而又尖銳的石子順流而下,她用溫柔和愛毫無保留地接納了所有。
裴月還擡頭看她,媽媽的笑容柔和,眼底帶着希冀的懇切。
她順着這樣的目光,點了點頭,看向對面的男生,叫了一聲:“哥哥。”
徐雁來将她整張臉盡收眼底,配合着她唇邊的笑,此刻看起來柔軟又美好,再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驕傲,溫順的像是隻誤入狼群的羔羊。
沒有絲毫反抗,隻有認命的順從。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莫名的,心裡并沒有預想的那樣暢快。
大概是這樣的美好沒有經過摧毀,讓他生不起更強烈的快意。
徐雁來忽視掉心底的異樣,勾唇,露出笑容,聲音清冽,叫她。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