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還坐在車後座,膝蓋上攤開一本數學習題,她低頭看着上面的數字,但明顯心不在蔫。等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就在裴月還忍不住下車要進去叫人時,裴雁來才姗姗來遲。
他沒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一條同色休閑褲,腳上一雙闆鞋,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穿衣風格,但比從前看起來貴氣了不止一點。大概是因為全身名牌的緣故。
裴月還瞥了他一眼,認出他身上的衣服是莫眠親自挑選購買的。
司機為他打開車門,裴雁來上了車,随手将手裡拎着的黑色書包甩在座位上,這一甩險些砸到裴月還。
他是故意的。
裴月還緊緊捏着手上的習題冊,一句話沒說,接着把習題冊裝進了書包裡,整個人往旁邊讓了讓,緊緊貼着車門。
有人在身邊落座,明明還很寬敞的空間突然一下變得擁擠不堪,裴月還突然覺得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她不敢轉頭,隻能讓司機将自己這一側的車窗落下,假裝目不轉睛地欣賞窗外的風景。
車子啟動,司機在前面開車,後座的氣氛沉悶地令人窒息。
裴雁來一上車就掃了旁邊的人一眼,青和高中的校服是西裝樣式,她裡面穿了件白色襯衫,襯衫領口處綁了個黑色絲絨蝴蝶結,外面是卡其色西裝外套,下身是一條同色短裙,堪堪隻到膝蓋,因為她坐着又側身的緣故,短裙往上竄了好長一截,露出了一道白淨細膩的皮膚。
一晃眼,這抹白淨細膩和他剛才捧着的白色瓷碗邊沿毫無預兆的重合。
裴雁來眉頭微蹙,眼神冰涼,把手邊的黑色書包再次甩了過去。
“咚”的一聲,裴月還的腿被砸了個正着。
“啊。”她失聲尖叫了一聲,驚恐地縮起了頭,眼睛害怕地閉上,心髒不受控地劇烈跳動。
但等了很久,旁邊始終靜悄悄的,沒有傳來一聲動靜。
她能感覺到汽車仍在行駛,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音。
裴月還慢慢睜開眼睛,前方的司機在開車,旁邊的人閉上了眼睛,腦袋靠在座椅靠背上,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似乎剛剛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實施的惡作劇。
驚吓過後就是憤怒,裴月還低頭看着腿上的黑色書包,書包是新的,和她的書包是同一個品牌,不過顔色不同,她的是粉色的。
黑色書包裡面沒裝任何東西,空空如也,砸在腿上并不痛,可裴月還就是覺得憤怒。
憤怒裡還有不知名的委屈。
手指動了動,她條件反射般用力甩了回去,将書包以同樣的方式送還到了主人懷裡。
用的是比剛才砸她時重十倍的力氣。
胸膛被砸,裴雁來睜開眼睛,看着身上的黑色書包,眉頭狠狠擰緊,瞪向始作俑者。裴月還對上他的視線,心裡害怕,但面上仍舊強裝鎮定。
她想明白了,既然不管她求不求饒,他都不會放過她,那麼她又何必忍讓。
她不主動招惹他,可他也别想肆無忌憚的欺負自己。
裴雁來抿了抿唇,提高了音量,“裴月還,你敢砸我?”
裴月還擡起下巴,冷笑了一聲,“我為什麼不敢,是你自己先動手的,我不過是還給你而已。”
裴雁來被她的話氣到,胸膛壓抑着不斷起伏,雙手緊握成拳。
他現在真的很想揍人,看見她眼裡的厭煩神色更想揍人。
可一想到莫眠的話,裴雁來握成拳的手緩緩松開,莫眠讓他和裴月還好好相處。
這裡的所有人他都覺得厭煩,隻有莫眠一個人,隻有他的親生母親才是真心想讓他回到這個家的。
眼底冷冽的氣息稍微緩和,裴雁來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過頭去,又将書包甩在了她身上。
裴月還快要被氣死,她沒有想到這個人會這麼幼稚,下意識地,她提起書包準備再次丢給他,可他像是猜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聲音裡透着惡意的威脅,“你要是敢丢過來,我就立刻把你丢下車。”
司機開車的動作稍頓,往後看了眼,他有心想幫幫裴月還,但一對上裴雁來陰沉的目光,便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這位才是裴家的親生兒子,那位不過是個養女,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他就算有心想幫,也不得不考慮将來要如何在裴家繼續生存下去。
裴月還的動作僵住,眼睛裡閃過猶疑,她相信他說得出也做得到。
說到底,她其實還是沒有膽子惹惱他。
裴月還将書包默默扔到了一邊,不打算再理他,就當是被狗咬了。
可裴雁來又命令她:“把書包抱着。”
裴月還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他是腦子壞掉了嗎?
“我又不是你的傭人,憑什麼——”
“那我就把你丢出去。”輕飄飄的威脅傳入她的耳裡。
裴月還咬了咬牙,半天沒有動作。
裴雁來又吩咐司機提高車速。
窗外的風景迅速倒退,車窗外的風吹到臉上,泛起凜冽的些微刺痛。
裴雁來看她,眼神裡是得逞的惡劣笑意,“你說,這個時候要是把你扔出去,會怎麼樣?”
裴月還眼神驚恐,一動也不敢動。
“骨頭斷裂,臉着地毀容,還是被後面的汽車從你的身上狠狠碾過去……”
裴月還不敢看他,手上的動作飛快,緊緊地抱住了那隻空空蕩蕩的書包,假裝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瘋子。
裴雁來掃過她顫抖的手指,冷哼了聲,轉過頭不再理她。
這麼膽小,剛才那架勢還以為她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