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來不打算接受裴千廷的房子和股份,但卻無法拒絕裴老的心意。
壽宴開始,裴老在台前向衆人緻辭,先是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自己的壽宴,又說年歲已高不知還能活多少個年頭,最後看着底下的人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決定将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和國内外所有房産都轉贈給親孫裴雁來,等他年滿十八歲,協議立即生效。”
這話一出,台下衆人議論紛紛,都好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孫裴雁來是誰,以前可從未聽說過這号人物。
有人将所有賓客掃視一群,終于發現了坐在莫眠身旁的陰郁少年,衆人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全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裴老家大業大,雖然事業版圖比不上小兒子裴千廷,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和國内外所有房産仍然是一筆龐大的财富。
有人小聲議論這個裴雁來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突然就成裴老的親孫子了?更有人偷偷揣測,會不會是私生子,想要名正言順地繼承财産,所以才說是親孫子……
原本很小的聲音,經過一層層漣漪般擴大,逐漸變得不堪入耳。
裴雁來神情冷淡,不管是裴老宣布給他财産,還是周遭旁人的議論聲都與他無關。
可身邊其他人臉色卻都變得不好,莫眠面色冷凝,正要說話。
裴千廷已經把桌上的酒杯沖那邊扔了過去,杯子炸裂,碎片四濺,有人痛呼出聲。他冷眼看着那幾個悄悄議論的人,語帶威脅:“裴雁來是我兒子,誰要是再敢亂說話,别怪我割斷他的舌頭。”
“都是些什麼垃圾,也敢出現在這裡。”
他語氣陰狠,那幾個偷偷議論的人不禁打了個冷顫,誰都知道裴千廷這人脾氣不好,少時就揚言和裴老斷絕了關系,白手起家,全憑自己闖出了一番事業。
雖不知為何,兩人在公衆面前關系和緩。但裴千廷本人的脾氣卻一點都沒有變好,一如既往的嚣張、狂妄、無情。
莫眠扯了扯他的衣擺,悄聲制止,“好了,别生氣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受委屈,可也不能讓裴千廷就這樣破壞了裴老的壽宴。
莫眠拍了拍裴雁來的後背,安慰道:“别聽那些人亂說話,你就是我們的兒子。”
裴雁來擡頭看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大伯也開口,“那些人就愛亂嚼舌根,再有下次就讓人把他們趕出去。”
“沒錯。”小姑轉移話題,“雁來,你還不知道吧,你在莫眠肚子裡的時候,小姑還跟你說過話呢。”
二伯調侃道:“你能說什麼,說你比他媽媽漂亮?”
“你會不會說話!”小姑捶了二伯一記,繼續說起以前的事情。
他們細數莫眠懷孕時的點點滴滴,生怕将哪一件遺漏。
裴雁來默不作聲地聽着。
莫眠懷他時孕吐很嚴重,經常失眠,整日睡不着覺,等到三個月孕期穩定,又根據醫生的建議開始進行胎教,每天都會給他講故事,聽音樂……
“醫生說盡早進行胎教,長大之後會變得聰明。”莫眠笑着說。
裴月還坐在裴雁來身側,也在默默聽他們講這些事。
這些事莫眠和裴千廷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此時聽到,感覺他們在講别人的故事。
不過,也确實是别人的故事,真正的主角在她旁邊,裴雁來才是那個在莫眠肚子裡待了十個月的嬰兒。
她喝了一口橙汁,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
大人們或許無意,但他們談話的内容再一次,提醒着她的身份。
壽宴過半,有人提議為裴老拍攝一張全家福。
一個老人一生中重要的日子不多,兒女子孫齊聚的時刻更是難得,趁着今天陽光好,光線足,人都到齊,的确值得紀念。
叫人搬了幾把椅子到宅子外的草坪上去,裴老坐在正中間,四個子女分别站在他的兩側,再往後就是兒媳孫子孫女了,裴雁來因為個子太高被攝影師安排站在最邊緣的位置。
誰知裴雁來剛站在那裡,就被裴老叫停,“讓雁來站到我旁邊。”
裴老發話,沒有人敢違逆,攝影師連忙調換位置,裴雁來卻顯得有些不願,他不喜歡往那麼多人中間擠,也不想和裴千廷站在一起。
可裴老一直笑着沖他招手,幾位伯伯、伯母也在叫他,“雁來,去站在爺爺身邊。”
陌生人可以一走了之,有着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卻讓他戴上了枷鎖,不能甩手不管。
他臉上猶豫的神色明顯,莫眠正要替他解圍,裴千廷卻在這時開了口,冷聲道:“他愛站哪站哪,你愛拍不拍。”
裴老的怒火一下子被他點燃,沖他大吼道:“那是我親孫子。”
“他還是我兒子。”
“你還知道他是你兒子,你要是對他能上點心,當初也不會一出生就讓人偷走了。”
裴老此刻怒不可遏,今天是他的壽宴,可裴千廷從剛來到現在就鬧了兩次,他忍着沒有計較,可現在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裴老生氣,但裴千廷卻比他更憤怒。
一腳踹倒旁邊的椅子,他陰狠道:“我兒子被人偷走該怪誰,當初是誰求着我去國外談生意,如果我不去國外,莫眠怎麼會出車禍早産,我兒子怎麼會讓人偷走!”
裴老被氣得手都在顫抖,怒視着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雁來站在遠處,看着他們對峙,面無表情。他們明明在為他争吵,但他卻生不出任何情緒。
無聊透頂。
裴月還站在原地,眼睫垂下,沒人能夠看清她的表情。
大伯和二伯出面制止了兩人繼續争執,他們父子争吵,莫眠不便說話,隻是給裴雁來使了個眼色,讓他去站在裴老身邊。
對裴千廷,裴雁來可以愛搭不理。但在莫眠面前,他總是無意識收斂了戾氣,對她的要求,一向不懂得拒絕。
他走到裴老身邊,沉默了一會,又叫了一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