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裴月還的臉和他一樣慘白,“你讓我成了隻聽從你指令的傀儡,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我隻能為你哭,為你笑,你主宰我的生死,也主宰我的思想。”
這些話一說出來,傷人傷己。
可在此時此刻,卻是裴月還的最佳複仇方案。
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她也要讓他試試背負着一個人的命運,他要如何快樂得起來。
裴雁來看着她的笑,胸口沉悶得厲害,心髒正在被一隻野獸狠狠捏碎。
心痛的快要窒息。
裴雁來長睫落下,在眼下形成一層陰翳。不知何時,室外的陽光被烏雲遮蓋,在他們兩人駐足的區域形成了一團濃霧似的黑影。
胃部的疼痛早已蔓延全身,裴月還快要站立不住,她向前趔趄了一下,卻被裴雁來以為要逃開,伸手将她抓住,眼含淚光,咄咄逼問,“你是恨我嗎?你想要和我分手?”
“是,我很想要和你分手。”痛意席卷大腦,手腕被鉗住,裴月還的神經也已經瀕臨崩潰,她大喊道,“我不隻想要和你分手,還想要出國留學,離你越遠越好,你滿意了嗎?”
“不滿意。”裴雁來戾聲吼道,“我們之間,隻能由我說了算,你别想逃!”
“呵。”裴月還忽然頓住,笑了一聲,她看着他,疼痛已經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仍舊不想對他服輸,“我知道,你不必再對我說一次。從我答應和你在一起,就做好了獻祭的準備,我搶走了你的人生,理應為你犧牲。你的真理,我時刻銘記于心。”
隻一句,便讓裴雁來瞬間收回了手。
她唇角諷刺的笑意,眼裡的失望,刺痛了他的心。
她不用說什麼不喜歡,不愛,隻單單一個眼神,一個笑,就讓裴雁來堅守的一切失去了意義。
不論他對這段感情有多麼堅定,有多麼不想放手,到最後隻剩下徒勞無功。
獻祭,犧牲。
這兩個詞讓他笑出了眼淚。
一下飛機就狠狠吵了一架,裴月還的體力實在不行了,雙腿失去了知覺,她揉了揉額頭,想要跟裴雁來說,吵架暫停,他們都歇一歇,等她睡一覺,睡醒後有了力氣,再好好談。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了裴雁來的聲音,沙啞着說:“這次你來說吧,不用做傀儡,也不用做機器。”
他看着她,“裴月還,你說吧,這次我給你選擇的權利。”
“……那我們先别吵架了。”裴月還聲音無力。
“好。”裴雁來點頭,“以後都不會吵了。”
裴月還想了想,發現好像再沒有要說的了。
反正她說的再多,他也不會改,他們兩個就一輩子這樣吧。
“我有些累。”
裴雁來笑,“好,那就這樣吧,裴月還,你自由了。”
裴月還表情怔住,裴雁來從她身旁離開,她來不及想太多,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你什麼意思?”
手腕從她手裡抽走,裴雁來拒絕她的靠近,背對着她,眼角有水光閃過。
他伸手抹了把眼睛,說:“如你所願,放棄我,”說到這裡,他停了停,覺得這話不對。
他從來沒有在她的選項裡,哪裡來的放棄。
他帶給她的是痛苦,是委屈,是絕望,是不能做自己。
她恨他。
到頭來,他又是被丢下的那個。
“你放心,我不會再控制你,也不會再靠近你。”
心跳空了一瞬,裴月還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在跟她說分手。
“你,”裴月還嗓音凝滞,“你是要跟我分手嗎?”
“開心嗎?你委屈求全了那麼久,現在終于解脫了,是應該覺得開心。”
裴月還眼神怔仲,她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從她的身體裡抽走了。
不行,不行……
“裴雁來。”她去抓他的手,卻沒有抓住,“我們再談談。”
然而,裴雁來不想回頭,回頭看到她就會想到自己的人生有多不堪,多可笑。
“滾。”
裴月還聽到他的聲音。
“我不想再看見你。”
裴月還朝他追去,可隻追了兩步,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汽車引擎聲響,黑色跑車從她眼前掠過。
裴雁來隻給她留下一個冷漠的側臉。
裴月還趴在地上,想要起身追出去,卻沒有一絲力氣,冷汗浸透了衣服。
“裴雁來!”她大聲叫他的名字。
可跑車下一秒就在她面前消失不見,裴月還痛暈了過去,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她忽然想起,裴雁來曾說過的話,讓她震驚的一句話。
“我别無選擇,隻能愛你。”
等裴月還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飛往法國的私人飛機上。
看着頭頂的機艙,眼神發怔,不知今夕何夕,然後她聽到了裴千廷的聲音。
“醫生說你是心理性胃痛,因為緊張、焦慮、壓力等情緒引起的症狀,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裴月還轉頭看他,腦海裡的記憶卻回到了她和裴雁來吵架的那天。
“法國這邊的入學手續我已經派人辦理好了,你一過去,養好身體就可以上學。國内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媽媽,這件事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好好在法國完成你的學業,我和你媽媽會經常過去看你。”
……
“裴雁來呢?”裴月還問他。
裴千廷眼神掠過一抹意外,但很快恢複如常。
“他會一直在國内,我會派人看住他,不會讓他去騷擾你。”
騷擾?
裴月還眉頭微蹙。
她現在胃不疼了,理智也回籠了,也想起了裴雁來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分手了。
這個認知讓她心髒緊縮了一下,心裡很空,她看向裴千廷,“他和我分手了。”
“你們本來就不适合在一起。”裴千廷客觀說道。
“可是……”裴月還喃喃低語,眼神恍惚,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就這樣結束。
“月牙。”裴千廷叫她,“這是你從小就追求的夢想,你不應該為任何人,任何事去放棄它,明白嗎?”
裴月還低下頭,沉默不說話。
“分開不止是為你好,也是為他好。”
裴月還擡頭看他。
“繼續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你們都要學着長大,别再讓我和你媽媽擔心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摻雜了太多複雜的因素,不純粹的感情,遲早有一天要爆發開來。
“你們不能因為過去就否定自己的未來,斬斷自己的人生,隻有分開,才能好好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裴月還躺在床上,看着機窗外的潔白雲朵。
往事曆曆在目,曾經以為他們要永遠糾纏下去。
可分開,隻用了短短半天。
五個小時後,裴月還站在異國他鄉,這個她從小就向往的地方。
從前來過太多次,每一次是那麼的雀躍激動。可眼下,隻剩下了淡淡的怅惘。
一隻白鴿從頭頂掠過,她的眼睛追逐着那雙潔白的翅膀。
她忽然想到,假如,他們兩個按照各自的人生軌迹,沒有糾纏,沒有交疊,一直走下去,又會如何?
然而,這些也隻能是想想。
該發生的,命運已經讓它發生。
她無從預測,生命的另一面真相該是何種模樣。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隻剩下一件事。
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