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新郎已經失去儀态,一隻手縮成拳頭,壓在自己的嘴唇止住驚喊,另一隻手擋在他與新娘之間。
他的身體動作全是防範,毫無愛意。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緊張!沒關系,我自己來!” 說着,新娘将自己的頭紗揭起,柔情脈脈地望着新郎。
“她的妝,果真好靓!” 美景一邊複述一遍感歎。
“哇!你也不用兜那麼大個圈來贊自己的手藝吧!” 懷安噎了一口。
“隻可惜......不是我化的。”
—
“我先是認出她的唇膏,不是我在化妝間為新娘塗上的顔色。我建議新娘選鮮豔些的顔色,這樣上鏡才好看。”
“但是那個從輪椅上站起的女人,塗的是茶棕色的唇膏,不是多數新娘會選的顔色,卻與她整個妝面配搭得好好!”
懷安愣住,在美景的停頓中反應過來,“難道......你是想告訴我......那個女人不是新娘?”
“雖然她穿的婚紗、頭紗都是同一款,但她的腮紅、眉毛顔色、還有指甲油,都和經我手化妝的新娘不一樣!她不是董媛!”
“怎麼可能啊!其他人都沒認出來嗎?怎會由得她貿貿然出現在台上?!”
“我隻知道,她在台上問了新郎一連串問題,新郎連一個字都答不上來!”
“家倫,你向我求婚多次,今天終于能娶到我,你是不是發夢都想笑?”
“你前前後後請過那麼多位專家為我看診,個個都批死我沒可能再站起身,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開心得發懵?”
新娘忽地轉身,動作利落,身段挺拔得不似久未行走的殘疾人。
目光掃視着台下,新娘歎道,“你把我們這場婚禮操辦得真是漂亮!我想不出還有比這更奢華夢幻的布置!家倫,上個月你偷偷從我賬戶轉走的錢,是否夠付婚禮的賬單?”
新郎這時好似剛從噩夢中驚醒,幾度伸手想要拉回新娘,卻次次被她掙脫。
“伯父伯母!噢不對!我應該叫爸媽才對!” 新娘望向主人桌,“前幾日你們在澳門欠下的賭債還清了嗎?我爸開給你們的支票夠數嗎?”
老爺奶奶終于意識到台上着白紗的女人并非自家兒媳,手指指地向她吼罵,“哪來的野女!胡說八道!快将她拉下來!!”
“你們不認得我嗎?是不是家倫身邊的女人太多,你們分不清楚?”
“沒理由啊!” 新娘随即又說,“據我所知,家倫玩弄的女人之中最有身家的是我,如若不然,你們又怎會催促他娶我入門?”
“你們還說過,之所以選中我,除了我有名、有錢,還因為我是殘廢!”
“原本我負傷之後,家倫從愛慕我即刻變得連眼尾都不願意掃過我,是你們教會他,說我負傷就好比從神台跌落,隻要他留在我身邊噓寒問暖,我擁有的所有都會獻給他!”
“為了令我更易受控制,你們同家倫逢人便贊我,給足我虛榮,然而關起門來,卻不停貶低我、羞辱我!一遍一遍提醒我已經是個廢人!”
“你們甚至買通醫生做戲,讓我深信我的腿連一絲恢複的希望都沒有,令我錯失複建好轉的最佳時期!!”
“你們知道,隻要我永遠站不起來,我的世界就止步于你們一家!”
“閉嘴!你閉嘴!!你不是董媛,你是假扮的!!我要告你诽謗!!” 新郎的母親失控,厲聲大喊。
新郎父親則發狂地将周圍人舉起的手機打落,“不準拍!都不準拍!!”
“你們聽沒聽到?風啊!外面正刮着台風!” 新娘突然望向宴會廳四周足有三層樓高的玻璃窗,那裡正被雨水鞭打。
“這麼惡劣的天氣你們嶽家都不肯推遲婚禮,是不是因為你們趕着挾帶我的家産,去國外逍遙快活?”
懷安聽得入神,“照你這講法,那假扮新娘的女人分明是去鬧事的啦!那真新娘呢?去哪裡了?”
“就是這麼離奇!” 美景答他,“婚禮開始之後,真新娘全程都沒出現。”
“那就任由假新娘一直鬧?”
“那女人很明顯是有備而來,發覺她是假扮的之後,婚慶公司立即想要派人上去捉她下來,誰知突然出現一排健碩的西裝男,将整個舞台圍住,就是不準其他人上台!”
“後來呢?” 懷安問。
“後來新郎的父母把酒店的經理同保安都叫了過來,保安也拿那些西裝男沒辦法,提議報警!”
“那我猜,新郎同他父母都不敢報警?”
“當然啦!報警不就相當于把自己的醜事往外揚開?就隻能眼睜睜看着假扮的新娘在台上将他們一家數落了個盡,自己慢慢走下來離開會場,也奈她不何!”
“如果那個女人講得都是真的,那新郎又真是渣得很厲害!”
“最渣的就是他啦!如果不是有假新娘現場爆料,都不知道他還要裝到什麼時候!虧我以為他是絕世情種!”
“哎!你說說,我們在這行什麼虛情假意的沒見過啊,但這麼戲劇化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 懷安搖搖頭。
“最戲劇化的一幕我還沒講!”
“嗯?”
“婚禮開始之後,我陪新娘站在廳外等候入場,她那時已經戴好頭紗,上面細密的孔眼遮掩了她的容顔,讓我看不出絲毫異樣。”
“忽然,我聽到廳内響起一首曲,是鋼琴伴着女聲,即空靈又凄厲,我去過幾百場婚禮,那首曲以前從未聽過。”
美景突然轉頭,牢牢地盯住懷安。
“我是真心贊她的,我說,她選的歌真是好聽,用來迎新娘入場好相配!”
結果那女人回答,“多謝!我每次結婚都用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