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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做在辦公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棺進來，“關門。”
“有事快講啦！關門做什麼！”
“因為接下來的說話不想被其他人聽到。”
她一臉煞有介事，宋棺隻能聽話，轉身關門時見到龍少還沒下樓，不甘心地還望着這邊。
“先說清楚，你的私事不必告訴我，畢竟我同你沒有私交。”宋棺一邊坐下，一邊提醒。
“是公事。”商商的臉孔比起剛才變得嚴肅冷淡了許多，“我已經用盡辦法去查了，都還是找不到，如果我沒猜錯，德叔委托我找的那個女人雖然是在香港病逝，卻并沒有正式下葬，對嗎？”
聽完宋棺也臉色一沉，“看來德叔這一單，你是非賺不可。”
“我講過了，接不接，接哪一單，是我自己的判斷，其他人影響不到我。”
“明明她向你訂過棺材，還是你第一位客戶，你沒理由不知道她的下落，為何就是不肯告訴德叔？”商商又問。
“我之前已經回答過你，她并不想被德叔找到，我選擇尊重她的意願！”
“她對德叔，先有愛才有恨，我自始至終不相信，她既然能為了與德叔相聚找來香港，偏偏死後卻不肯被他尋到？”
宋棺的語氣帶有責備，“為何你總是覺得德叔的心願最重要？就因為德叔肯付你錢？”
“是因為她沒說實話，又或者，是因為你沒替她講出實話。”商商答。
“德叔不鐘意女人，我猜你應該一早知道吧。”
“雖說我是逼他講出真話，但照理他不會無緣無故透露給你聽。怎麼？是那個女人告訴你的嗎？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歧視德叔，不想遂他心意？”
“還是因為那個女人發覺自己原來愛的人其實是對男人感興趣，覺得丢臉，覺得羞辱，所以從來不肯與他見面，到死都不想和他再扯上半點關系？”
“不是你想的那樣......”宋棺試圖打斷。
“還是她擔心有一天德叔會帶着自己的同性愛人去拜祭她，讓她死後都不得安生？”
“請你講話尊重一點！不要再亂猜，你對她一點都不了解！”宋棺吼道。
“是！我不了解，所以我會一直猜，一直往下挖！如果你不想我再有其他不恰當的猜想，不想我再挖得更深，你最好将真相講給我聽！”商商忽然站起，雙手撐在桌面，緊盯着宋棺。
這樣對峙着，宋棺看出她不會放棄，終于歎了一聲，無奈地應她說，“她知道他内疚，但她不想他一直背着包袱做人，所以選擇不與他相見，死後也不想他記挂她。”
商商坐了下來，等着他嘴裡緩慢說來的故事。
“德叔到香港定居之後，曾經寫過信同她說明，在那封信裡他不單坦白了自己的取向，還多次向她道歉，祝願她能找到真正愛她的人，早日結婚。但是，她在當時并沒有收到那封信。”
“信沒寄到？”商商問。
宋棺搖搖頭，“是被她父母藏起來了。鄉下民風保守，她父母覺得有一個年紀大還未正式出嫁的女兒已經夠丢人了，如果再被人知道，他們的女兒原來愛上一個不‘真正’的男人，将來他們一家會永遠擡不起頭！”
“她一直癡戀德叔，她聽人講德叔想去香港，就私下籌了一大筆錢，給一個專幫人遊水去香港的大叔，叫他帶德叔過去。”
商商怔住，問宋棺說，“德叔不知道？”
宋棺又是搖搖頭，“不知道。她特意交待那個大叔不要講給德叔聽，她怕德叔知道之後會拒絕大叔幫助，怕自己又欠了她的。”
“過多幾年之後......她同家人大吵一架，執意要到香港找德叔。一個女人，無學識無靠山，光是去香港的過程就已經磨難多多，更别說她剛到香港那段時間，受人歧視、被人欺淩是常事。”
“不過幸好，她為人勤力，做事幹淨利索，被董媛的媽媽雇去做住家工，生活才慢慢安定下來。”
“她左托又托，花了許多工錢，才終于打聽到德叔在香港的住址，興沖沖地找了過去......結果......”
“她見到德叔身邊有其他人？”商商猜着。
這次宋棺點了點頭，“是。一開始她不敢信，後來她跟了德叔好幾天，終于确認，德叔身邊有其他人，還是個男人。她再回頭想想，為何訂婚之後德叔一直不肯與她辦婚事，其實是因為他對女人從來不感興趣。”
“再後來......也沒有相見的必要了。她曾經回過鄉下，那個時候才意外得知，原來德叔一早就寫了信告知她真相，是她一直自作多情，和父母又大吵一場，後來再沒回去過。”
“你猜的對，”宋棺看着商商說，“她辦過葬禮，卻沒為自己買過墓地。鄉下那個家她已經回不去了，香港又始終不是她心裡的歸屬，加上香港的墓地和骨灰位都太貴，她說不值得，就沒為自己置辦。現在......她隻得一壇骨灰。”
“她為何一直留在香港？不回鄉下，也還有其他地方可去。”商商問。
“因為雖然知道與德叔不可能，對他的感情卻一直無法割舍。德叔不知道，其實有人定期在打聽他的消息，還是在她去世之後，德叔才知道她原來是在董家做傭。”
“她愛德叔，所以追到天涯海角都能将他找到，但德叔不愛她，所以哪怕在身邊可能都察覺不到。沒有愛，她始終進入不了他的視野。”
宋棺沉默一陣，接着感歎，“你總結得很對，好似确實是這樣。”
商商收住剛才的氣勢，軟和地問他，“那你肯告訴我嗎？為什麼不讓德叔知道她現在在哪？哪怕隻是告訴他，她沒有墓地。”
“這一點上我從沒撒謊，她确确實實同我講過，她死後不想德叔來拜祭她。其實那時德叔還不知道她在香港......可能她有預知吧，又或者，她知道德叔與我認識，怕将來有一天德叔會問起她。”
商商卻笑了笑，“又或者，她其實是期望終于有一日，德叔會向你問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