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态,好似足夠受得起其他人的跪拜有餘。
表姐跪着前行,那情切得仿佛是去迎接一位大恩人,等到跟前,雙手緊緊抱住神父的腿,砰砰就是幾個響頭,吓得旁邊教友紛紛後退幾步。
“神父!神父!!多謝你!多謝你!!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你是?”神父垂下目光問,貌甚可憐。
“Father,”商商走了過來,“她是我表姐,之前向你提起過的。”
“哦!”神父向她四周看看,“不見阿禮過來?”
“他今日有事要忙,表姐聽聞我們能在教堂行禮,很為我高興,同時......她很想親自來問候你,為當年的錯事道歉。”
“不必......”
神父還未推脫得及,表姐又将一雙手往上扯住神父褲腿上的布料,“神父!當年是我誤會了你,我不該拉橫幅寫血書來聲讨你,你原諒我,原諒我!”
“你是聖人,是你開庇佑所才讓那些孤兒有處安身!是得你照顧,我當年走失的大仔才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神父的眼神顫了一下,低頭問說,“你已經尋回當年走失的大仔?”
表姐“啊”地一聲大哭,似河決堤,又一次向地叩拜,“多得你!多得你啊!!”
周圍幾位教友,穿着顯貴,氣度非凡,以謹慎的目光觀察着眼前這一幕幕。
商商趁勢向前一步問,“Father,不如到會客室再談?”
神父收斂着冷笑,他幾乎想将贊歎說出口,如若不是在教友面前演這一出來要挾,而是誠誠懇懇邀他與她表姐單獨會面,當然不能成事。
“好!”
等到了會客室,神父親手将門關好,再坐去木沙發上,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慈目和眉的神父,而是冷情寡義的商人。
“商小姐,阿禮沒同你講過嗎?我們教堂不同其他,平日不會接受陌生教友進來禱告,也不歡迎陌生人随意參觀,即便是你帶表姐過來,也應當事先請示我一聲。”
表姐不理這些,撲身向前,越過桌面一把握住神父的手,“神父!你原諒我!原諒我!當年是我憶子成狂,想法偏激,才會誤會你同我大仔的去向有關!”
神父厭棄地掙出一雙手,冷着聲問,“聽你意思......你已經與當年走失的男童團聚?”
“是!”表姐這才坐了回去,“原來他在庇佑所被一對夫婦收養了,帶去了法國,那對夫婦好好人,對他供書教學,善心照顧,現在他已經大學畢業,還是一級榮譽生!”
“這都是多得你......多得你......”
神父玩味地笑了起來,“他回來香港了?”
“是!時隔多年,沒想到他還記得我這個生母,一直對我心有挂念,他和養父母商量過了,專門回來找我,讓我知道,他這麼多年原來過得好好!比跟在我身邊要好得多!”
表姐啜泣起來,眼周都哭紅了,“神父,當年你不肯告知我大仔的去向,其實是你顧慮得比我周全,不想我的大仔跟着我受苦,對嗎?”
商商在神父開口之前應話,“當然!況且,如果随便出來一個人找神父要人,說自己是某某孩童的父母,要帶人回去,神父都回應的話,豈不是給許多壞人行騙的機會?”
“你當年到教堂尋子,可有帶足證據,證明給神父看你真是阿帆的生母?”
表姐聽了又開始哭泣,不時用手摁住胸口,“真是造化弄人,當年阿帆在我鄉下診所出世,那裡比不得香港,檔案資料保存得沒有那樣完備......當年我打聽到阿帆來了香港,我拿着當年的出世紙來尋人,才得知阿帆的名字已經改掉了......”
“我回去鄉下找診所的記錄想拿過來做個比對,可偏偏那時診所無端端生了一場火,過往的記錄全部都燒毀了!你說......我還能拿什麼出來作證?就算古人滴血驗親,也都得我尋回阿帆在先!”
神父低低了問了一句,“你大仔,原名是叫阿帆?”
“是!我替他取名一個'帆'字,是盼望他将來一帆風順,揚帆遠行,成大事,行遠路,不要好似我一樣,一輩子隻能生活在鄉下地方!”表姐抹着眼淚,“誰知就是這名字選錯了,他真是揚帆遠行,與我分開了......”
“阿姐,”商商在旁勸慰,“不是說好該釋懷了嗎,現在Kelvin已經從頂級學府畢業,前途無量,應當為他高興!”
“是!是!要是一直跟着我,哪有這麼好的前程!所以呀,神父就是我同阿帆的大恩人!”
神父臉上始終帶笑,眼神卻克制又詭異,他暗自思考了一陣,問對面哭哭啼啼的女人,“既然阿帆回來了,不如擇日請他一齊過來教堂會面?”
“那當然好,”商商替表姐應下,“Kelvin說他還有一位好友,是幼年與他在庇佑所相識的,也想一齊來見Father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