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上樓嗎?”
江煊關上車門,拉風的車型和他本人内斂柔和的氣質不相吻合。
但在黑夜,所有的界限都不再那般精準。“學妹,我把你送到樓下吧。”濃重的夜色裡,他想給迷迷糊糊的程夢真搭把手,卻在本就猶豫不決的路上中道折返。
江煊永遠都做不來趁人之危,僅僅是還沒抵達的觸碰就足夠讓他眼眸微閃,像道路兩旁忽然虛弱的燈盞。
“……或者,我給楚學妹打個電話。”
更何況,他沒有飲酒,平常隻在白天的飯局上小酌。
因為夜晚是需要責任感的時間段。對自己負責,對别人負責,江煊認為都很重要。
“不用,她肯定睡了。”
程夢真小聲回答,好像在和他說悄悄話,“學長,平白無故吵醒人可不厚道。”
她也不過是害怕驚醒誰,江煊明白。他的确沒有喝酒,卻容易被恍惚感拉入刹那間的羅曼蒂克幻想。
程夢真打了個哈欠:“我自己能上樓,學長回宿舍的路上要小心。”
“……好。”
然後,江煊看着她繞到車的另一側,彎下腰,再敲兩下車窗,給予不可思議的寬容。
“顧45,回去好好反省。”
車上的時候,程夢真并沒有看清楚顧思伍的動作。當時的她既生氣,又困得想打個盹,眼睛半睜不睜,現在借着微涼的夜風緩過來很多。
更何況在程夢真的認知裡,顧思伍不會做那個動作,無論是兩個人的關系,還是她對顧思伍的印象都不會。所以眼下,她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我不喜歡被勉強,順其自然難道不好嗎?你還記得我們在哪裡嗎?”
從江煊的角度看不到、也聽不到顧思伍的道歉。
“對不起。”這邊的顧思伍近乎啞然。
程夢真微微搖頭:“我暫時沒法原諒你。在這種最基本的事情上,我沒有必要陪你一起成長。”
她轉過頭,經過江煊時腳下略一停頓。
“今天很謝謝你,學長。”
程夢真對他揚起笑臉,“我明白了,學長你真的是個好人。你是個很善良的人。”雖然在牌局上讓她輸得夠嗆。
比起因為好人卡無奈,江煊更是被她話語中無比真摯的能量震懾,一時沒能開口回答。
他張了張嘴,勉強吐出兩個字,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話:“……謝謝?”完全出自下意識的禮貌和風度,還有跟随本能的悸動,尾音微昂間江煊做了應答。
“不用謝!拜拜!”
程夢真對他擺手,腳步絲毫不虛,一顆明星在頭頂同時閃爍。
直到她徹底消失在宿舍樓的腹裡,江煊向回走,坐回車裡。
“你對程夢真怎麼想?”顧思伍忽然開口,因為猛然抓到某個上翹的線頭興奮不一樣,“我看出來,你喜歡Raye。”
江煊平靜地轉動方向盤掉頭,黑夜将車身醒目的顔色鍍成幽藍。
他不置可否。
顧思伍身體前傾,艱難地趴在駕駛座後背上。雖然常在外面玩,也有不少次仗着年輕人身體好通宵,但他的酒量着實不如程夢真好。
“江煊,你觊觎我的女朋友。”他的聲線微微顫抖,好像伸手捉住了把柄,“你在同學堆裡的口碑很好。……可是你的同門和導師,他們知道你惦記有家室的女學生嗎?”
顧思伍開始自顧自地絮絮叨叨:“你要走學術道路嗎?我爸是A大的教授,還是副院長,可以幫你。但你人品太差,現在對别人的女朋友有意思,以後升了教授不知道會怎麼濫用職權……”
“到了,學弟。”
江煊好言好語提醒,“我先把車停好,等下把鑰匙還給你。”
以為江煊變識趣,顧思伍在後座上喜笑顔開,看着高材生替自己鞍前馬後。
他忽然看開了一點:有這麼位内外兼修的高材生暗戀女友,自己其實很有面兒,沒必要吹胡子瞪眼。
自己已經擁有了太多,顧思伍自我寬慰。他又何必計較這點東西呢?
下車後,他接過江煊遞來的鑰匙:“學長,我們其實沒有必要因為Raye鬧這麼僵。”顧思伍向來擅長籠絡人心,“資源可比女朋友重要。Raye也不過占一個A城本地的戶口,家裡提供不了太多支持。”
雖然從來沒有提過,但顧思伍很清楚自己在這段關系中是纡尊降貴。
“你要是能在大學混上職稱,A大的副教授多如牛毛,再憑你的長相,交到層次更高的女朋友根本不費力氣——”
江煊自始至終抱以禮節性的微笑,直到顧思伍談及婚戀問題後打斷。
“學弟,你在Hidden Star的決賽現場似乎有個一起看比賽的……伴兒。”
注意到顧思伍的眼中掠過一絲驚詫,他輕輕搖頭,“這樣對程夢真公平嗎?”
第一次叫出她的全名而非煞有介事地給姓氏加上“學妹”,是在這個月黯星稀的深夜,江煊和程夢真的正牌男朋友對峙。
“難道你隐藏得很好嗎?學弟,你好像覺得隻要她看不見,多兩個人知道也沒問題。”
顧思伍擠出一點笑:“……學長是沒有交過異性朋友嗎?”
“可能學弟比較需要。”江煊話内表情均是意味深長,“我不太需要。”
他對顧思伍笑了笑:“學弟,你應該不會食言吧?有空請我吃飯,就在Maria's Kiss。辦得到吧?”
本科生校區和研究生校區相距遙遠,江煊準備叫輛車。
他像程夢真那樣微微招手,很帥,也足足惡心了顧思伍一把。
“——就像學弟今天邀請我參加慶功宴一樣。”
第二天程夢真沒去上課,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摸向床邊的手機,已經沒了電,充了一會兒才能開機。
楚玫向她彙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