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突然?”
“我下周要休年假,提前把工作安排好。”許嘉時有所保留地說。
許文忠的病像第一張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她不得不調整她的近期規劃。
“觀衆朋友們,早上好,歡迎收看《财經天下》,今日,華爾街頂級投行R&E資本面向公衆發布公告,宣布了其執行董事梁荀将在本月結婚的消息。據悉……”
許嘉時關掉了電視,一手撐在額頭上,略顯疲憊。
放在旁邊的手機一連響了好幾聲,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聲過後,許嘉時打開了微信,聊天框的正上方明晃晃地備注着“親哥”二字。
【早上十一點左右,T3航站樓,别忘了!】
【記得打扮的好看點。】
【别想耍花招(小狗盯.GIF)】
許嘉時直接打了語音過去:“哥,爸爸今天狀态怎麼樣?”
“害,隻要你把女婿帶回來,咱爸準樂開花兒。”
說了和沒說一樣。
許嘉時挂了電話,朝窗外望去,正值中午,别墅區一片寂靜,陽光将樹葉照得愈加翠綠。
她的視線停留了片刻,除了滿目的綠,還看到一隻從枝頭飛過的鳥。
自由自在翺翔在天空中的鳥。
不像她。
許文忠将自己的“特權”利用的十分徹底,在梁荀前來拜訪的時候,他要求許嘉時親自去機場接對方。
深市全年無冬,常年蔥綠的紅樹枝繁葉茂,天空湛藍,看不到雲的影子,空中湧動的氣流肉眼可見,喧嚣的陽光與蟬鳴一起擠進盛夏的隊列中。
許嘉時站在路邊的樹蔭下,無聊地撥弄着手機。
“嗡”的一聲,頁面上跳出一條短信彈窗。
【談盛陽要結婚了。】
【好巧,我也要結婚了。】
回複完消息,許嘉時的心情更沉重了,她随手摘下墨鏡,别在頭發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将她如墨的黑發染成了紅色。
高挑的身姿和冷豔的氣場引得不少人看向她,她沒有在意,隻是看向遙遙矗立在前方的航站樓。
手機又震動了下。
許嘉時低頭看,隻不過來信人換成了梁荀。
【我到了。】
【ok,你在門口等我。】許嘉時低着頭打字,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
這幾天是許家人眼裡的大喜日子,但許嘉時并不開心。
喜歡的人結婚,和不喜歡的人結婚。
許嘉時自诩樂觀堅強,最起碼當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她身上的時候,她還能笑着站在車旁,等待故事裡另一個人出現。
年少時做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夢,以至于長大後全部落空,就連那個自二十歲開始想要嫁的人,在二十六歲時換了模樣。
收回了思緒,許嘉時上了車。
十幾分鐘後,達到地下停車場,她放在椅背,順勢躺了下來,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
已經比約定好了時間遲了近一個小時,許嘉時才慢悠悠地乘坐電梯上樓。
隔着一條馬路,許嘉時一眼就看到了梁荀。
他的外表實在過于出衆,鼻梁高挺,五官分明,臉部線條流暢,長身鶴立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周身清冷的氣質像月亮,耀眼而内斂。
二十寸的行李箱立在他的腳邊,他一手随意地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手握着電話放在耳邊。
一瞬間,兩個人四目相對。
許嘉時歎了口氣,朝他揮了揮手。
男人信步朝這邊走來,轉眼的功夫,已經到了跟前,許嘉時把花給他,伸出手:“你好,梁荀。”
許嘉時擡頭看向他,眼前的梁荀比起照片裡更加出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他仍然精神飽滿。
身上得體的高定西裝襯得他愈發挺拔,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若隐若現的喉結,從許嘉時的視角看過去,最吸引人的便是那清絕的眉目。
還有舉手投足間,那不可言說的矜貴。
“你好,許嘉時。”
他喊她的名字時,最後一個字咬的很輕,卻多了幾分缱绻的溫度。
許嘉時突然想起五年前看到的一個報道,那是梁荀初次在華爾街嶄露頭角時的采訪,因為其出衆的外表和不容小觑的實力,走近大衆的視野。
萬字新聞稿的最後,作者寫到,梁荀是在維港中野蠻生長的紫荊,哪怕出身普通,卻帶着昂揚之志,跨過太平洋,成為閃耀在華爾街的一顆璀璨之星。
許嘉時從沒有想過,這顆五年後,仍然炙手可熱的星會站在她面前。
想到這裡,許嘉時揚起一個笑:“不好意思,來晚了,工作有點忙,你能理解吧。”
“無妨。”梁荀側過身子,許嘉時措不及防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望向她,眼中似乎有微茫的碎光一閃而過,而後又歸于平靜,不露絲毫情緒,可他偏偏唇角帶笑。
緊接着,許嘉時聽他說:“許小姐工作忙,我當然能理解。”
她又問梁荀:“先送你去酒店休息?”
“不用,先辦正事。”梁荀解開襯衫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腕表,許嘉時注意到這是他身上唯一的配飾。
“可以。”許嘉時在導航中輸入目的地。
出停車場的時候,系統提示停車一小時零五分鐘,需繳費四元。
冰冷的電子女聲在車内聽得很明顯,許嘉時尴尬地幹笑了兩聲,掏出手機掃碼交費。
“工作忙,我理解。”梁荀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駛出停車場後,許嘉時車停在路邊,伸手從包裡取出一份文件。
“我不知道我爸承諾了什麼,讓你答應和我結婚,我也不在意。但是我們之間還是分清楚點。”
許嘉時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婚姻存續期間為三年,之後好聚好散。你放心,我不會占你便宜。”
她把筆和文件一塊放進梁荀懷裡:“離婚後我不會分你一分錢。”
梁荀似乎愣了下,翻回首頁:“婚前協議?”
“嗯。”
梁荀甚至沒有細看那多達十幾頁的協議,他學着許嘉時的樣子,徑直翻到最後一頁,低下頭,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筆鋒蒼勁有力,似乎要劃破紙張。
他将簽完的協議遞給許嘉時,兩個人四目相對。
當看進那雙星辰似的雙眸時,許嘉時心底一沉。
車水馬龍,浮華萬象的城市風景落在梁的身後,他靜靜地凝視着許嘉時。
他的眼睛裡藏着萬千思緒,和許嘉時看不懂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