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否認道:“她隻是問我韓教授身體狀況,沒有問其他的,問完就走了。對了,她說是韓教授的學生。”
宋澹奚輕輕彎唇:“下次她再來,讓她來找我。”
姜栗走出醫院時腳步輕快,和來時的心情全然不同。
醫院門口很熱鬧,擺滿了早飯小攤,香味鑽入鼻尖,熱騰騰的煙火氣喚醒了新的一天。
姜栗買了兩個肉包子和一杯豆漿,溜達去公園了。
她在青水湖邊坐下,慢吞吞地咬了口包子,看着近處一隅小小的睡蓮池,水鳥藏在蓮葉間。
吃完兩個包子,她看向長椅右側。
這個位置空了很久。
宋澹奚三天沒有出現。
作為小熊,她的工作都已恢複如常。沒有人來搶她的工作,沒有人頂着那張好看的不像話的臉到處對人笑。
一切如常,她反而有點不習慣。
姜栗喝完最後一口豆漿,将包裝袋都丢進垃圾桶,從包裡拿出望遠鏡,繼續完成她的鳥類圖鑒。
這樣的日子平靜地過了一星期。
七月末的最後一個星期天,下午來公園野營的人陸續離開,小熊一邊走一邊撿被遺留下來的垃圾。
它走得慢,撿東西也慢,一撿就是半小時。
從青州濕地公園看出去,能看見一幢老舊的鐘樓。它的模樣陳舊了,時鐘卻一直在走動,日日不停。
小熊停下來望向鐘樓。
六點了。
姜栗後知後覺,回去脫了工作服再來幫忙撿會更快,她還在這裡傻乎乎地用熊爪子笨拙地撿垃圾。
最後一個礦泉水瓶,裡面還有小半瓶水。
小熊蹲下身,毛茸茸的爪子握不住礦泉水瓶,瓶子滑走,咕噜噜往前滾去,它跟着前挪。
還沒碰到水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撿起了礦泉水瓶。
夕陽的光斜斜地照下來,瓶中的水晃動輕響,她在光影中擡起頭,順着那隻手看見了一張像在電影熒幕中的臉。
“還沒下班,小熊。”
他輕快地說,另一隻手伸向她。
小熊呆呆地看着橙色光暈中的臉龐。
多日未見,他額間的碎發長了,遮住眉峰,不太安分地落在上眼睑,神情卻不似初見時蒼白。
他明明笑着,氣質卻沉郁幾分。
好久不見,宋澹奚。
小熊猶豫地看着眼前的手掌,它感受過這隻手的力量,能把它穩穩地從地上扶起來。
它沒伸出手,自己站了起來。
小熊熱情地擺了個姿勢,表達再次見到他的欣喜。
宋澹奚并不覺尴尬,自然收回手,晃了晃手裡的水瓶,看向小熊:“要先把瓶裡的水倒幹淨?”
小熊點點頭,比了一個捏扁的姿勢,指指垃圾桶的方向。
幹濕垃圾最好分開,方便回收。
宋澹奚擰開瓶蓋把水倒進下水口,捏扁瓶子後把它丢進了垃圾桶。
“這麼晚就是在這兒幫忙撿垃圾嗎?”宋澹奚往左右看去,“我幫你撿,撿完早點下班。”
小熊對他擺擺手,說不撿了。
宋澹奚:“餓了嗎?和我說話會打擾你下班嗎?”
小熊搖搖頭,停了兩秒,再次搖頭。
它看向青水湖,又看向他。
夕陽下他再次笑起來:“又到了屬于我的童話時間。”
青水湖邊,一樣的夕陽,一樣的位置。
一樣的人。
小熊比劃着姿勢,問他過得還好嗎?
宋澹奚低聲道:“回家處理了點私事,有點麻煩,所以耽擱了時間。抱歉這周我沒過來。”
他本就不用過來,她的傷早就好了。
小熊遲疑一瞬,試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輕輕的力道,毛茸茸的觸感,一觸即分。
宋澹奚偏頭看它:“我沒事。你呢,這周過得好嗎?”
小熊點頭,手腳并用地訴說着它的一周。
宋澹奚神情平和,靜靜地看着小熊苦惱地思考怎麼表達,它偶爾撓頭,偶爾急得跺腳。
他想玩偶裡的人是否也輕輕皺着眉。
小熊磕磕絆絆地比劃了半天,又問他,媽媽還好嗎?
宋澹奚溫聲道:“她很好,一個月來最好的一周。事情解決了,以後不會再有煩心事困擾她。”
姜栗怔然地看着宋澹奚。
事情解決了,意味着韓榧老師和丈夫已經離婚。她從沉疴的過去中走出來,勇敢地面對新生活。
那宋澹奚呢,他走出來了嗎?
流言紛擾,不論真假,都是他的傷痛。
小熊沉默許久,問他,你好嗎?
宋澹奚久久望着天際的黃昏線,眉眼似乎也随着這逢魔時刻變得陰郁、晦暗,壓抑的情緒如深海的水靜靜湧動着。
最後,他啞聲說:“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