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很突然。
丁惜儀自顧自道:“其實他不認識我,但我記了他很多年。”
說起來實在是個老掉牙的故事。
無辜的女孩子被牽扯進了因籃球比賽而起的矛盾,外校的男生人高馬大,胳膊揮過來向她揮來的時候她吓壞了,傻在原地,隻來得及緊緊閉上眼睛。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一道身影攔在她身前。
陽光下,她看見他身上閃亮的光暈。
隻是一瞬間,卻足夠成為她青春裡最絢爛的回憶。
“當時他高三,我高二。”她的聲音裡藏着少女心事,“高三的教學樓是單獨一幢,我很少能遇見他。偶爾我會去籃球場碰運氣,十次有三次能看見他,偶爾他的眼神移過來,我能從裡面看見陌生。”
“他不記得我。”
空調運轉發出噪音,丁惜儀低柔的聲音斷斷續續。
姜栗翻過身,灰白色的天花闆在燈暗之後隐隐透着白色,她記得上面每一個斑駁的水痕。
她有些困惑于命運奇妙。
那一瞬間對宋澹奚來說微不足道,對丁惜儀來說卻彌足珍貴。
那隻小熊,對于宋澹奚又有什麼樣的意義。
冷氣吹在光裸的肌膚上激起一層疙瘩,姜栗拉高薄薄的被子包裹住自己。
丁惜儀小聲說:“我看到群裡議論紛紛,有點兒着急,想着這兩天去他們學校看看。栗子,明晚你能陪我一起嗎?”
她不想。
這是姜栗的第一反應。
“我兼職結束會比較晚。”姜栗此時還不明白這股陌生的讓她不舒服的情緒從何而來,“不确定來不來及。”
丁惜儀懇求道:“一定來得及,到時候我去接你,請你吃飯。”
姜栗張了張唇,堵在喉嚨裡的話像同時把她的口鼻堵住,空調冷氣太足,她有點冷。
她心知丁惜儀一定會來,隻好答應:“不用來接我,我還要回宿舍洗澡,也不用請我吃飯。”
丁惜儀笑道:“那我請你喝奶茶,這次不要拒絕我了。”
姜栗小聲說了謝謝。
室内漸漸安靜下來,旅途疲憊的丁惜儀很快睡着了,綿長的呼吸聲均勻起伏,空調運作的噪音更明顯了。
姜栗蜷縮起來,面對着牆壁。
該睡覺了,明天還有工作。
她告訴自己。
-
下午洛京放了晴,濕地公園的草坪和地面變得幹燥。
小熊像被雨打蔫吧的小草,無精打采地走在路上,看到小朋友才重新振作起來,蹦蹦跳跳地和她們打招呼。
進入八月,洛京的氣溫未減,來濕地公園野營的人不多,但總有野營愛好者帶着家人或朋友過來。
在野營區域,小熊總能早早完成工作。
它完成工作後并不離開,會留下來撿垃圾,或者勸導一些企圖摘取花草樹木的成年人或者小朋友。
今天小熊運氣不好,遇到一個難纏的男人。
三十左右的男人發起脾氣和幼兒差不多,聽不進勸不動,不依不饒,非要折那一株竹子。
姜栗見他伸手去折,着急地上前阻攔,還沒碰到他,那男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她力氣沒他大,又穿着玩偶服行動不便,躲閃不急,被推得向後倒去。
迎接她的不是摔在地上的慘狀,而是一片結實的胸膛。
來人穩穩接住了她。
“我拍照了。”男生寬大的胸膛從後圈住她,嗓音冷淡,“那邊牌子上寫了,随意摘折花草罰款200。”
男人見到來人身形高大,漲紅了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姜栗的心跳還沒平穩,身體被包裹住的感覺讓她大腦停轉,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宋澹奚見小熊站穩,松開手走到它面前,微微傾身盯着它:“沒事吧?暈不暈?”
這樣一張臉近距離地看着你,沖擊極大。
濃眉鳳眼,淩厲又奪人心魄,睫毛還那麼長。
姜栗剛平複下來,心跳又亂了節拍,分不清是高溫導緻的耳熱還是生理反應,她下意識别開了頭。
不能和他對視。
宋澹奚皺起眉:“不舒服?”
小熊連忙搖頭,指了指遠處人少的地方。
宋澹奚放慢腳步,和小熊一起慢吞吞地往青水湖邊走去,偶爾他會停下來撿起被風出來的包裝袋或者亂丢的礦泉水瓶。
“這樣的事很多嗎?”他問。
小熊伸出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比了個數字10,又收回去,隻留下一根手指頭代表數字1。
十分之一的概率。
宋澹奚眉頭沒松:“下次别一個人過去,很危險。”
小熊摸摸腦袋,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幹脆伸手捏住它的耳朵搖晃兩下,提聲道:“聽見了嗎小熊小姐,要注意安全。”
小熊呆住了,停下腳步茫然地看着宋澹奚。
他叫她,小熊小姐。
這人怎麼會知道她是女生……
宋澹奚已經很善于從沒有表情的小熊臉上讀出藏在裡面的女孩子的情緒,她根本不會掩飾。
他歎氣,拍拍她的腦袋:“笨蛋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