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嘉贇心不在焉地摘着花椒,她的左邊站着常夢澤,右邊站着王桂芬。
下午的太陽,剛好正對着她們。
常興華則是旁邊的谷場玩,周圍的草地上,是正在低頭吃草的山羊。
想事情的常嘉贇不小心被刺紮到,忍不住發出了聲。
感受疼痛後,常嘉贇才真正回神了。
那些問題,還是等之後在想吧,或許她可以再和常為國談一談。
“姐,你小心點啊。”旁邊的常夢澤關心不已,随即抱怨道,“這刺太多了,一點都不好摘。”
“專心點,幹活就要認真。”王桂芬道。說完,她又覺得自己的孩子太過于嬌氣了。
這是家家戶戶每年夏天必做的一項工作,按理來說,孩子們都應該習慣了才對。
于是,她再次開口:“被紮到很正常,多紮幾次就好了。自己不注意點,還指望别人給你操心啊。”
常夢澤不想聽王桂芬念叨,她嘟囔着:“這裡也太難摘了,我去别的地方摘。”
“要摘就一個樹一個樹的摘,幹什麼事情都要腳踏實地,不要總是把難得留給别人。現在還有我和你爸,将來誰會慣着你們啊。”
王桂芬說這話的時候,常夢澤早就跑遠了,完全把這些唠叨的話抛在了腦後。
“咱家的花椒好摘多了,你看看人家窈窈和慧慧,就不會偷懶。”
“招娣這孩子不知道跟了誰了,總是偷懶。”王桂芬一邊說一邊歎息般地搖着腦袋。
别人家的孩子要多乖巧聽話有禮貌,就多乖巧聽話有禮貌,哪像她家的……一個個的……
冷不丁從王桂芬口中聽到蘇家倆姐妹,常嘉贇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這兩天,她很少聽到王桂芬說起蘇家兩姐妹。隻有中午回來的路上,常夢澤提了一次。
如果不是常夢澤和王桂芬,她差點就将蘇窈忘在腦後。
蘇窈的幸運,是她所羨慕不來的。
這樣形容或許有些不合适,不管是不是劇情的力量,對她乃至很多和她一樣的女性來說,蘇窈确實是相當幸運的。
她們所遇到的那些糟糕的事情,蘇窈從來沒有遇到過。
那時她周圍的人,人人都羨慕蘇窈,人人也都想成為蘇窈。
也就是這時,她才記了起來。王桂芬以前一直将蘇家倆姐妹挂在嘴邊。每次見面,都要對比一番。
一直延續到她的女兒大學畢業,也都沒有停止。
什麼蘇窈又給娘家置辦了什麼大件,給她弟弟買了車,買了房。她和常夢澤,隻有在家裡蓋平房的時候,各自添了點錢,最後還讓常興華還了回去。
什麼蘇窈經常帶着父母去全國各地旅遊,而他們這一輩子,連帝都都沒有過去。旅遊從來沒有出過省,直到常為國離世,這個願望也沒有達成。
蘇窈的兩個孩子特别優秀,事業有成,有錢有閑。而她的孩子,還要讓老一輩的人操心,連個工作都不穩定。
以前的她,說着不在意,其實還會在意。
這些話,她也曾對自己的孩子說過。
明明自己也被這些宛如利刃的話刺傷過,但她還是對着自己的孩子說了出去。
你看,這就是一個永遠走不出去,不停重複的圈。
她的父母是這樣,她也是這樣。按照這個情況來看,或許她的孩子,未來也會走上這一條重複着的路。
說出這些話的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言語中所帶來的刺,唯獨聽的人,才會察覺到這些。
她嘴上說着不在意,能理解父母。實際上,她還是在聽到這些話的那一瞬,感受到了難過。
是啊,不是他們不努力,不是他們不上進,而是他們沒有抓住時代給的機遇。
這一錯過,便是錯過了很多。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理解了她女兒口中的那一番話。
見她半天沒動,王桂芬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
“沒什麼。”常嘉贇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在想學費怎麼辦。”
王桂芬長長歎了口氣,沒有說話。氣氛沉默的有些壓抑。
對目前的他們來說,這确實是壓在他們身上的一座大山。
不是一個孩子的學費,而是三個孩子的。
常嘉贇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慢,她幹活一向利索。因為品種的關系,她家裡種的都是好摘的品種。不一會兒,她面前的筐子就鋪滿了底。
過了沒多久,常夢澤凄慘的喊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就連正在鋤地的常為國,也被吓得扔掉了自己手上的鋤頭。他一邊發出聲音的方向走,一邊喊着常夢澤的名字。
“這是怎麼了?”王桂芬緊張地松開了手,瞅着不遠處問道。
可惜沒有人回答她口中的話,常嘉贇第一時間沖了過去。
這一瞬間,常嘉贇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可怕的場景。
和他們家果園連着的,是村裡另外一家人的果園。這家人有個兒子,年齡比她大了一輪,整天遊手好閑的。
想到這裡,常嘉贇加快了腳步。
慘叫了一聲的常夢澤,手裡拎着自己的筐子,邊跑邊哭。害怕到極點的她,根本沒有聽到常為國的聲音。
就連常興華和常老太,聽到聲音也都紛紛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