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何官瓊在一邊,馮墨隻要幾秒就能找到何甜。
但是,不得不考慮到普通人類對于一隻狗奔跑速度的常規認知,免得造成騷亂。
馮墨像一隻标準的狗,在這嗅嗅,在那嗅嗅,慢慢靠近目标。
“它聞到了?會不會是弄錯了?”
“是不是那個方向啊,平時我們都不走這的。”
“甜甜怎麼會往這走,是不是被人綁架的?”
……
此時的何官瓊跟此前冷靜優雅從容的知性女子判若兩人。
短短一分鐘,她整個人就像驚悚恐怖片負責烘托氣氛的NPC,嘴裡一直在叨叨,而且說的幾乎都是不吉利話。
熱愛上網的李寅寅知道,這是悲觀思維的人類給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覺得隻要自己把情況想得很糟糕,就不會有超出自己預期的事情,等結果真擺在面前的時候,就不會受到太大的沖擊。
道理,都懂。
但是跟在一邊聽着,就覺得很煩。
誰都不樂意跟着一個一直低氣壓、滿嘴喪氣話的人在一起,李寅寅也不例外。
所以,她決定幹一件有出息的事,她緩緩擡起手……
走在李寅寅前面的何官瓊忽然毫無征兆地軟軟倒下去,馮墨及時化身人形,将她扶住。
“老闆,這樣真的可以嗎,以妖力傷人,不會被天打五雷轟嗎?”馮墨擔憂地擡頭望天,準備随時逃到有避雷針的高樓裡躲起來。
天地法則,講究的是一個平衡。
太過逆天的力量會被天道回收。
系統有BUG但能跑,大家都能忍,要是系統有BUG把服務器給拖死了,這誰能忍得了。
然而,此時晴空萬裡、陽光燦爛、一顆大火球挂在天上熱力四射,沒有一絲雲彩。
“誰傷她了,我什麼都沒幹!”李寅寅很冤枉,她确實想幹點什麼,可是剛擡起手,何官瓊自己就倒下去了。
馮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愧是老闆,修為已經能騙過天道!”
“我不是,我沒有,别亂說!”李寅寅否認三連,“先把人送醫院去。”
馮墨露出崇拜的眼神:“對對對!做戲要做全套,老闆深謀遠慮!這樣就算天道将來複查,也抓不到您一絲把柄,還能算您救人積攢了功德。”
“你的話太密了!”李寅寅忍無可忍,何官瓊不說話了,怎麼這隻狗的話這麼多。
馮墨馬上聽話地閉上嘴,扶着何官瓊,閃身去了醫院急診,李寅寅讓他在這裡盯着:“我去看看何甜到底在幹什麼。”
城中有座山,山中有一汪天然湖水,夏天的傍晚會有人過來遊泳消暑。
現在正午的太陽讓粼粼波光變得金光閃閃,亮得像要把人眼刺瞎,水裡隻有幾個不知寒天暑熱的小屁孩,穿着小短褲在水裡撲騰。
湖邊寫着“禁止遊泳,當心落水”的告示牌上,搭着幾件小衣服小褲子,牌子下是幾雙童鞋。
年年都有人在水裡淹死,年年都有人過來遊。
管理部門立了“禁止遊泳”的告示牌和橫幅。
告示牌成了晾衣架,橫幅也被人拉扯下來,成了用來墊屁股的坐墊。
來這裡遊泳的人個個自诩水性一流,根本不聽勸。
年年都有人在水裡淹死,年年都有人下水遊泳。
何甜來的時候,那幾個小屁孩剛剛脫衣下水,她勸了一句說這裡危險。
其中一個男孩驕傲地一擡頭:“不危險,淹死的都是不會遊泳的,我遊得可好了!”
他們嘻嘻哈哈下了水,何甜找了一個蔭涼的地方坐下。
水花飛揚,孩子們的笑聲在山林間回蕩,何甜看着他們快樂的模樣,想起自己上小學的時候,是喜歡遊泳的,也會背着父母和同學一起跑到這個湖裡玩,後來的夏天,她偶爾也會去遊泳池裡劃拉幾下。
父母離婚後,忽然有一天,媽媽回家說給她報了一個遊泳班,還說你不是喜歡遊泳嗎?學就得學出個樣子,玩也要玩出個彩頭,要是不考級不拿名次,你遊泳有什麼意義?
放松、開心,這些都不是意義……媽媽不允許她把時間用在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她想反抗,可是每次到這種時候,媽媽都會紅着眼睛對她說:“女孩子在社會上立足不容易,隻有比男孩子更強,你的努力才能被看到,你隻有成為頂尖,你才會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
夢想……何甜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夢想,她根本就沒有自己做決定的機會,就連大學報的專業,都是媽媽專心研究了幾個月,橫向比較,縱向比較,最終為她選定的大學和專業。
将來不容易被淘汰、考公考編有優勢、越老越值錢……每一條都非常有道理,隻是,現在這個專業,她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專業,何況已經讀到大二了,隻能湊合讀下去。
何甜靠在身旁的老歪脖子樹上,又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及還有幾個已經相敬如“冰”,貌合神離的親戚,似乎大家都跟自己一樣,沒那麼喜歡,也沒有分開的理由,還有利益牽扯,就湊合過。
又要回家了,又要回學校了,還有那麼多課在等着,還有要考級的項目,要比賽的項目、如果比賽沒有拿到前三,回家又要面對媽媽失望的眼神。
不能站在領獎台上,所有的付出都沒有意義,媽媽隻看結果,她曾經講過很多史上轟轟烈烈,最後失敗的故事,結論永遠都是一個:沒有人關心你的過程,拿不到結果,過程再好看都沒用,拿到結果,你不管用什麼手段,都會有人替你糊裱。